彤棠记下了老人所说的话。
即便疑点重重,她还是去了。
若要说为什么选择相信,彤棠说不出,暂且归结为预感,亦或是直觉吧,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去。
那一天,老人穿着打扮了一番,遮掩住了她的身形,领着同样化形掩饰了番的彤棠一起,混进了人的城中。
从人声鼎沸的主街道穿行而过,老人的脚步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一拐,如飘一般溜进了一处寂静无人的小巷中。
这小巷夹在两层楼房之间,狭小的几乎连阳光都难以透入,唯有潮湿的青苔上,繁密的长着簇簇蘑菇。
阴影抹去了二人的行踪。
不知走了多久,身处人的城市,居然还会有如此像是长的看不到头巷子。彤棠眯着眼朝尽头瞧去,从一个汇聚到一处的点,到终于逐渐模糊的形成一个人形。
那人形越来越清楚。
回忆之外的彤棠却是感到脑海里一片剧痛,她不知这是为什么,于是回忆里逐渐清晰的人影又再度变得模糊。
之前她便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一部分是残缺的,并不完整,她原本的记忆只有看见琏邢和洛镜被拂尘的白毛洞穿的场景,后面所有的经历,回忆起来,就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看不真切。
她知道这次能回忆起后来的场面,是因为她借由了洛镜的力量,将过往尘封的回忆解开,可是明明之前并未出现过现在这般头痛欲裂的症状。
为什么?
脑中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撕裂她回忆所见,悠悠之外有声音传来,好像有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薄如纱的云雾缭绕在她身侧,有声音对她道:“你可以慢慢来,我等着你来告诉我,我所不知道的。”
思绪稍微平静了些,云雾缓缓散去,剩下水珠,身侧的声音变了,对她道:“放松些,你感到痛苦,是因为这次,你的记忆并非再是完全由我封闭的了,解开确实有些困难,但并非不可做到。还记得当时琏邢留给了你什么吗?最后的一叶荷瓣,对吧。”
对,彤棠想起来了。
身旁的水珠汇聚在一起,化作水流环绕在彤棠身侧,像是安抚一般,缓缓流淌着,那个声音更加温柔道:“拿着吧。”
伸开五指,那每小小的物什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掌中,彤棠缓缓握紧,脑海里的剧痛确实消解了下去,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明朗。
琏邢的样貌再度出现在彤棠面前。
虽然自回忆中,他身后的场景仍是无法看得真切,依旧是模糊的一片,但至少,琏邢已是清晰。
那时的彤棠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原本以为琏邢已经……
虽然现在他的状态也不怎么好,肉眼可见。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失去了洛镜作用的琏邢,是否会成为仅余皮囊的空壳,是否是伏坤设下的陷阱,是否,是为了引诱她而来。
但,依旧是直觉,彤棠觉得,她此行并非是错误。
琏邢站在原地端详了彤棠许久,最终才挥了挥手,让她过来,他缓缓的开口,道了声好久不见,又将手中的一叶莲瓣和一小截鲛人尾骨做成的发簪递给了彤棠。
虽不太明白,但彤棠却还是如此接受了。
与彤棠共享着回忆的云昭等待着后文,彤棠和洛镜说要告诉他真相,以他立场,也许是不能接受的真相。
云昭没说,他已经知道伏坤所犯下的罪孽,也许是思维受到了影响,他好像对此已经没有太多应有的反应了。他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但是,何为正确,仍需更多的探讨。
他想着,也许会从这名荷花妖的口中得到一点不同角度的答案吧。
等待着,只是最后,他却先问了彤棠一个问题。
他问:“你觉得,人是什么?什么是人?”
云昭突然感觉心神颤动了一下,一点零零碎碎的记忆不知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他好像,也曾经向什么人问过这个问题。
云昭听见了琏邢接而开口,他对眼神仍旧澄澈,好像被刚刚那个奇怪的问题问住了的彤棠道:“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想与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