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兄交了新朋友。
把帕子整齐叠好,他接着说:“你身体太弱,亏空过多,需要补。”
“补好了就不吃药了。”
药效强劲,喝完阮流头脑发晕,他脱了外袍上床,不出半刻,在云停的注视下昏昏沉沉睡过去。
云停学着向此心给的育儿手册给他掖了掖被角,缓步走到青花瓷瓶前。
抬手,白光依旧闪烁,法术在上面还留的好好的。
*
“轰隆——”
电闪雷鸣。
坐在床上的少年眼皮一颤,倏地睁眼。
随即是猛烈的咳嗽声,一阵又一阵,架势大到肺都快咳出来。
房门被仓促推开,身着湛蓝色弟子袍的青年进门,三两步走近,将人放倒在床。
“怎么自己坐起来了?小水?回神。”
冷淡的嗓音带着笑意,舒缓的像初春嫩叶在枝头展开。
阮若水痴痴盯着他。
青年还要笑他,却见那双总是充斥倔强的双眼颤抖,眼尾抖出两行清泪。
他慌张起来,不知从何处掏出块帕子,捏住一角,把泪痕擦干。
“是师兄不好,以后我们小水也会有灵力。师兄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阮若水死死咬住嘴唇,眼泪越流越多。
这是在做梦吗?
他无比清楚自己在过去的哪一个时间点——
被新入门的弟子大骂废物,推入冰湖的那次。
因为这次,师兄开始外出为他寻药,每次回来落得一身伤。
“呜呜啊啊啊——”
阮若水埋进风行止怀里,扯着沙哑的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风行止只以为师弟难受,听着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师兄”,恨不得替人受过。
阮若水哭完了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半夜又发起高热,凡人身躯受不住灵药,一碗中药灌下去也不见起效。
风行止只好把帕子打湿,敷上额头,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直到黎明前,来势汹汹的高热消退。
作为修士,连夜打坐修炼是常有的事,他习以为常。只是脑海中永远循环着师弟痛苦万分的眼神。
大小不一的两只手交叠,阮若水闭着眼。风行止看见他眉不自觉皱着,包裹在外的手下意识收紧,又很快放松。
温热的灵力源源不断从交错的手指间溢出,化作白雾,以冰冷的手为起点,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浸润全身。
阮若水再次睁眼。
他这一觉睡得很好,浑身暖洋洋的,是通体舒畅的暖乎,连膝盖长久的刺痛都好上很多。
眼前还是熟悉的景象,他恍惚以为离开师兄的那三年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迷迷糊糊揉了把眼睛,视线聚焦,头顶上方悬着的纯金老虎闪着光,亮度一点点蓄积,很快要达到顶点。
阮若水鼻头一酸,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师兄马上要来叫我起床了,所以不可以……
情绪收敛好的一刹那,窗帘被轻轻拉开,透了外面的一点光进来。
他师兄微笑着抬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确认完全退了热。
“今日醒的好早,师兄做了你爱吃的。”
“师兄。”他嗓子还哑着,如今委屈叫上一声,更是让风行止心软。
风行止转身拿了热气腾腾的帕子给他擦脸:“觉得累就不起床了。”
风行止对他向来纵容,当真一整天都没让他脚落地,吃饭也端来张小桌子放在床边。
阮若水吃,他便在一旁看着,看来看去只觉得师弟受了好大的磋磨。
瘦了。
他没在小水面前提那几个品行不端的弟子,不等于能让那几个人安然无恙。
他们去断头崖领完罚,再废去一身修为,逐出宗门。
风行止眸色沉了沉。
没了灵力的人……折磨起来有的是方法。
阮若水喝了碗粥,终于有力气坐起来。兀自坐在床上看风行止在一旁打坐,认认真真盯了好一会,挪动着身体要下床。
腿埋在锦被下,才微微一动,风行止倏然睁眼,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
阮若水不动了,唇动了动:“师兄。”
两人这样对视,最后风行止率先移开眼,把毛绒披风牢牢盖在阮若水身上,还设下一层结界,才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雪如柳絮纷纷扬扬,天地一色。
阮若水仰头,浅色的眼珠微颤,倒映出松明居一景一物。
雪白的脸闷出红色,他伸手想要摸一摸雪,想看是否真的那般冷。
风行止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师弟变了很多,沉默、周身萦绕的一抹淡淡忧愁,还更黏自己……但他永远是自己的师弟。
注意到那只比同龄人纤细几分的手,因为迟迟未落于手心的雪遗憾回缩。
严丝合缝的结界无声闪了闪。
阮若水快将手收回斗篷那刻,一片柔软的雪花为指尖带来一丝凉意,去看,指尖处只剩一粒水珠。
空中嘹亮一声鹤鸣,阮若水抬头,心跳加快,风行止目光沉静,安慰拍了拍他的后背。
白鹤化人,开口声音稚嫩:“请风行止速来大殿商议。”
话音未落,阮若水想起什么,紧张抓住身侧的袖口,抬头看将欲走的风行止,他目光乞求,小幅度摇头——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别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