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太久,以至几人都不大注意他。
陆绮听出其中意味,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全然没有要改的意思。
纪骁气得牙都快咬碎了,想和他家殿下独处片刻当真不易。
今儿是在苍山校场的最后一日,冬猎就要结束了。
是以山脚这边围了一大圈人,皆是一水的青年才俊,七嘴八舌讨论着该怎么玩最好。
“要我说,不若大家一起跑几圈,设个彩头争个输赢,如何?”周清鸢笑着插话,嗓门颇高,引得众人纷纷来看。
“我看这样好哇,殿下回京这么久,还没和大家玩过,怕是人都没认全,不若就听殿下的吧。”陆绮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帮人商议之后满口答应下来,以山脚下的这片梅花林为起,绕着山腰跑五圈再下山,先到者赏白银十两,黄金十两,宫中御酒一坛。
这些公子哥对什么金银不上头,倒对那坛酒十分好奇,为此特意请来陆绮的兄长,那位陆砚公子。
京城谁人不知,这位陆砚公子最喜读书,不喜与人多来往,更别提什么私交,最是公正,请他来做个判定是最合适不过的。
陆绮看见兄长就发怵,默默往人群后面钻。
周清鸢闻言看去,那位陆砚公子着翠绿的袍子,眉眼俊秀,黑漆的眼眸平静无波,叫人不由自主跟着平静。
她没忍住多看几眼,没成想那双眼眸直直地看过来,她猛地收回目光,眨眨眼扬鞭跟上众人。
山路陡峭,碎石不断,周清鸢很快把心思收回,目光扫过前后这一群人。
顾思煜换了件蓝紫的骑马装,跑的不快,落后她不远,嚣张的语气仍旧讨人厌。
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她握紧缰绳,猛地往右,狠狠一抽马鞭。
受惊的马高高扬起,不止往后仰,又偏右,几乎是挡住了路。
后面的几个公子还好说,毫发未伤,顾思煜就说不好了,马匹被这么一撞,惊吓之后甩下让横冲直撞跑得不见影了。
顾思煜被重重摔在地上,头晕眼花根本站不起来,还是左右兄弟搀扶着起来的,怒吼:“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
说完,他抬眼就看到了坐在马上的殿下,发丝高束,露出修长白嫩的细脖,桃花眼微微弯起,嘴角挂着明媚的笑。
养尊处优的顾公子一瞬间忘了疼。
“顾公子,日后可要小心,别再撞到什么。”说罢,周清鸢不管他,扬长而去。
她一身素白的骑马装,束发的玉冠通透碧绿,飞扬的发丝落在后背,纤细的背影混在一群男人中尤为显眼。
顾思煜目送殿下走远,恍若回神,“她怎知我名头?”
这位殿下不是,没见过几个世家子弟么?
周清鸢跑马跑得很痛快,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什么顾家江家什么纪骁成婚,统统抛至脑后,仿佛天地间只余她一人,肆意笑着,跑向山顶,而后张开双臂,感受着远方的风席卷而来,穿过手掌又奔向远处。
四周云雾寥寥,山脚下的众人如蚂蚁般小,远看去,半座京城映入眼帘,人们来来往往,为一天的劳作奔走。
不知看了多久,方觉得冷,周清鸢打个哆嗦,打马下山。
山脚下,陆绮垂头丧气地坐在梅树下,瞧见殿下归来,赶忙迎人,“殿下这是去哪了,他们可早早就结束了。”
“难得跑马,当然要尽兴。”周清鸢脸上笑意尚未收敛,“陆姑娘怎也不去跑马?”
一路上可没看见陆绮。
“快别提了,兄长不让。”陆绮提起这事就咬牙切齿,偏又不敢对着兄长发牢骚,只敢悄悄念叨。
“你兄长,竟管的这样严?”面上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周清鸢先前瞧过几眼,陆砚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
“你不知道,我兄长他……”陆绮说起来就一肚子苦水。
哪曾想被正主听了个正着,陆砚离她们两个几步远,双手背在身后,默不作声听了几句,见话头止不住,冷冷打断小妹的诉苦:“我怎样?”
陆绮吓了一跳,直往殿下身后躲。
“微臣陆砚,见过殿下。”陆砚无视小妹,俯身拱手行礼。
赛马前离得远,看不太清,如今相隔这么近,愈发觉得这人好看了。
宽大的锦袍罩着,看不出身形如何,不是纪骁那般壮的,也不是过分瘦弱,面相颇有几分书生气,眉眼甚是好看。
周清鸢咽了咽口水,面上瞧着倒算正常,装出一副温良来,微微点头示意。
“舍妹言语不知分寸,如若冲撞殿下,还望见谅。”陆砚说着,一把拽过陆绮,向殿下告辞离开。
言行间极为规矩,可不正是她喜欢的那种么?
周清鸢目送这兄妹俩走远,一回头,纪骁在远处黑着脸不知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