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起的风吹得窗沿哗啦作响,滚滚春雷自天际滚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扰得人睡觉也不得安宁。
周清鸢坐在妆镜前,梳着散乱的长发,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她愈发头疼。
屋外廊下立着几个丫鬟,各自捧着匣子垂首以待,待殿下首肯后鱼贯而入。
殿下与侯爷身份特别,暂居府上,徐明总怕招待不周,特意寻来这些物什奉上。
多是些衣料簪钗。
她扫过一圈,目光落在一支金黄的牡丹花簪上,身侧的丫鬟会意,替她绾好了发髻,簪上金簪,而后缓缓离去。
纪骁仍在昏睡,鼾声作响。
按着徐知府的安排,今儿再歇息一日,明个送她们出城,偏今日阴雨连绵,不大能出门。
殿下站在廊下,瞧着屋檐落雨,听着雨声,心绪飘远,就连纪骁靠近都无知无觉。
纪骁睡得极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未受到影响,轻手拉着殿下离屋檐远些,“殿下怎起这么早?”
周清鸢偏过头,就见纪骁松松垮垮套着里衣,这才发现这人还挺白的,锁骨若隐若现,敞开的胸膛上青青紫紫格外显眼。
她咽了咽口水,移开目光,将徐知府的安排说了。
纪骁摊在廊下的椅上,懒懒散散开口:“殿下想看那便看了,何必装看不见。”
周清鸢咬牙,她就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当即也不理他,转身进屋。
哪料纪骁这人,不肯就此揭过,伸手一拦,将人抱着坐在自个身上,离得近了,殿下身上那股子清香不住往鼻子里钻,瘦弱的腰甚至一只手就能环抱住,潋滟的桃花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嫣红的唇近在咫尺,微微探头就可碰到。
周清鸢不知这人又犯什么毛病,这样坐着好不舒服,抵着胸膛推搡却是无用,低头一瞥赶忙收回手,撇过头去不作声。
纪骁的脑袋靠在殿下肩上,拨弄一下殿下红透的耳朵,轻声细语问:“昨夜你都逃了,怎又回来了?”
身后的雨幕滴答落下,树木随风摇曳,偶有极亮的白昼闪过,这二人充耳不闻,离得极近,气息杂乱,心跳如鼓。
周清鸢的手无处可落,搭在纪骁肩上,喃喃细语。
纪骁凑在殿下跟前都听不清说了什么,小腿粗的手臂紧紧箍着人,非要说个清楚才肯放人。
殿下哪见过这等无赖的人,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你平日逛花楼,也是这样哄旁人的么?”
这个话头当真过不去了,纪骁气笑了,“你怎知我逛花楼,难不成殿下看到了?”
说着,他拉着殿下的手,放在胸膛上,“不若殿下检查检查,看我有没有哄过旁人?”
手心里都是汗,穿过胸膛似能感受到,怦怦跳得极快的心,昭示这人心情不怎么平静。
周清鸢抿唇,敷衍道:“生路是你挣出来的,回去也是寻常。”
纪骁对这回答不算满意,抬手就在殿下腰间挠。
挠得周清鸢坐都坐不住,四下乱抓纪骁的手。
纪骁稳稳抱着她,捏着殿下圆润的鹅蛋脸,眯着眼故作威胁,“殿下好好说。”
周清鸢气得鼻子都歪了,恶狠狠瞪他,鼻孔里哼一声,面容红得能滴血,咬牙切齿骂他明知故问,别过头去不理人了。
还能是为何,说到底就一个情字罢了。
纪骁忍笑不逗人了,逗过头可就麻烦了,一通玩闹过后,殿下的发都乱了,他取下金簪,以手为梳,理着殿下的长发。
“你失了家人,我没了父亲,同是仇敌。”纪骁侧头,避开殿下的目光,甚是认真问道:“殿下可要与我同盟?”
周清鸢沉默,自相识来,纪骁多为混账,不懂何为脸面,难得会这般逃避,她生了逗弄的心思,故作沉默。
半晌,纪骁没等到殿下的应声,眼中失落不言而喻,正欲放开殿下,却听殿下悠悠然道了声好。
这回纪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殿下就是故意的,他磨磨牙,作势又要去挠她。
周清鸢噗嗤笑着,脚底抹油溜了。
瓢盆大雨下了一整夜,直至天际蒙蒙亮,方有一些放晴的迹象。
两人谁也没赖床,一大早就谢过徐知府,相携离开。
好巧不巧,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一大波难民就围了徐府。
昨夜纪骁虽受了伤,可到底完好无损回去了,昏暗的巷子里,不少围困的人永远留在那里,加之昨夜,亦有中毒倒地不起的人。
是以将徐府团团围住,想要徐明把人交出来。
徐明对此似早有所感,好在侯爷与殿下已离开,他没道理避而不见。
下过一整夜的雨水使得台阶滑溜,他立在门前,未下台阶,说着些定会查出真凶之类的官话。
围困者压根不吃这一套,忿忿不平争相喊话。
徐明气定神闲,微微侧身,“诸位如若不信,可自行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