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琦一怔。
他回洛城的这几日把从前觉得毫无联系的事情全都串在一起想了个遍,那些事情像是一片荒草丛中多出来的石头块,摆的很杂,东一块西一块。放眼望去没有规律,好像根本就没有联系。可你若真的站上去了才发现,这一块一块石头突出来的就是一条直白的路。
一条你不得不走上去的路。
黎光军和狼策军等在职军队都有一支特殊队伍,那便是每军的新兵第一营。
新兵第一营的官员任职由陛下钦点,每军背后都有皇子的势力。第一营的存在说是监管各军,其实不过是平均每个皇子背后的势力。
黎光军背后是大皇子,而狼策背后是盛晔。
他与父亲相继战死,狼策军对外战事溃败,内部屡次出现奸细,这些事会直接导致狼策军指挥部大批换人,单唐眠死后狼策军元帅一职空降,就可以猜得出那些人的心思,所有事件背后的既得利者只有盛晔。
唐琦再蠢也猜得出这是在给盛晔铺路。
所以,谁在帮盛晔,谁就是这些事的推动者。
狼策军牌造假,私铁流通,这些的背后可都有周家。
“叶伯父怎么同你说的?”
叶迁看了唐琦一眼,顿了顿才道:“你爹给他传了封信。”
唐琦心中惊惧起来:“什么时候?”
“青藤谷。”叶迁声音淡淡,唐琦却不自觉咬紧下牙,听着他继续说:“伯父的来信中,只提到了两件事,一是小心京州城内,二.......”
叶迁顿声看着唐琦,张了几下口才说:“二是让我爹无论如何,不要让你去南疆。”
所以叶将军一纸调令把他遣回京州,没有让他跟着去驰援南疆。
唐琦想起他爹寄回来的那封信,原来他爹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叶将军去南疆,是去给他爹收尸的。
唐琦耸了下鼻子,轻轻低头缓了会才说:“周家站盛晔是党派之争,黎光军背后是大皇子,你们两家都不是沈知清的好选,叶迁,你别想蒙我。”
叶迁叹了口气,这家伙真是什么时候脑子都能保持清醒,想把他的话题岔开真是困难。
“你求娶沈知清,是因为周自野?”唐琦看回他:“你不怕她嫁,但你怕她出事,对吗?”
叶迁不应答,唐琦继续:“她如果嫁进周家便是跟他们祸福与共,周家出事,你怕沈知清会连坐?”
唐琦仍旧是那副神情盯着叶迁问:“你到底知道周家的什么底细,你为什么会认为周家的事严重到需要连坐?”
叶迁终于看向他:“我不想骗你,但如今没有任何证据举证,仲乐,你给我点时间。”
叶迁不说,唐琦却能猜得出。他作战青藤谷的时候,叶迁在鹤城,周自野是那个时候调回京的,一切事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爹的死,狼策军的死。与南洲,与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狼策南营是如何全军覆没的,唐琦心知肚明。他们可以这样死在喀秋,又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死在南疆呢?
既然是奸细与贼通,南疆的奸细背后之人是谁呢?
这应该就是叶迁不敢说的秘密。
“你见过李无渊吗?”唐琦问。
叶迁低下眉思考瞬说:“你们南营被斩首的那个奸细?”
“还记得几月之前我同你说的我去京州是因为追查一个身带假军牌的人吗?”
叶迁点点头,又听见他说:“那个人叫张栋,长得和李无渊一模一样。”
他微怔,唐琦又喝了口面前的水:“出征前我去了趟齐王府,我在那里见到了李无渊。盛晔对他动了私刑,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半死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李无渊是替罪羊?”
“不是替罪羊,”唐琦眼神冷下来:“是用来堵嘴的布。”
唐琦看向叶迁突然笑出声:“用这招的是个聪明人,若我没有活下来,李无渊这个棋子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你与剑北侯相继战死,狼策南营甚至全军覆没,说是自然发生,侯夫人与小言一定不会相信,所以他们推出李无渊这个棋子,让他担下所有罪责,承起侯夫人与小言的不甘心。”叶迁很聪明,唐琦一说便理清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顿了会继续说:“只有李无渊的死,才能让她们真的觉得你与侯爷没有冤情,得以瞑目。”
“这便是真的堵死了所有人会追查这件事的可能。”他捏了捏茶杯:“但他们绝没有料到,我还活着。”
“你想接近真相,这场宴席便是最快的路子。”
唐琦眼神看向桌上的请帖:“谢了。”
“你与我,说谢有点太矫情。”叶迁笑。
唐琦把请帖收好,然后看向叶迁也笑着说:“我现在是林铮野,宴席之上,你就当做不认识我。反正云安的宴席从不介意多点儿什么混吃混喝的人。”
“仲......”
叶迁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唐琦却是起身把桌上的请帖拿起朝他晃晃笑着说:“走了。”
于是叶迁也缄口不言。他明白唐琦的意思——这是我自己的事,别跟着我下水。
但是...
叶迁叹口气,耸肩摇头无奈地一笑:“还是这臭脾气。”
...不入水站在岸边,就一定安全吗?
他盯着面前的茶杯。
唐琦若没成功,水早晚会漫上岸。他跟唐琦本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云安的宴会就在几日后举行,唐琦到的时候,宴席尚未开始。
他刚走近就见门前堵了点儿人,他本来想绕过直接进去,却发现人群中间站着的是沈知清。
叶迁并不在,所以唐琦就顿了步子杵在一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