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呆立于地,大脑混沌,方抬起的腿又放下。
堂溪胥察觉不对劲,走过来亦默了声。
清风拂过,旭日当空,流淌着的时间好似静止,花行又唱起《长生殿》,声音破碎:“……长生殿,曾下阶,细语倚香腮。两情谐,愿结生生恩爱。谁想那夜双星同照,此夕孤月重来……”
杏花乳酪冒着烟,旁边叠放着谢桃花这些天赶制的衣裳。
小姑娘小口小口喝着乳酪,以为她会大哭,现下神色却是平静。
堂溪胥时不时注意徐凝,原本半刻钟就可喝完的,一个时辰过去她才放下勺子。
谢桃花卯时起来开始做乳酪,有一大锅,够三人喝上好几日了。
花行收拾完厨房,陪女子倚着小几看书,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蹿上心间,他转首唤了好几声没人回应。
长指探去,已无气息。
……
安静如斯,三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后来,花行准备带谢桃花回兖州:“这间铺子就关了,里面的酒送你。”
“你可悠着点儿。”
少年点头:“知道了。何时回来?”
那人坐上马车,放下帘子,“你若想来找我,可随时传信。”
莫夫人听说谢桃花去了,心中万分悲痛。
谢桃花与莫夫人竟这般熟悉,原以为只是因为堂溪胥认识花行,故而莫家二老才认识,现想来,其中另有一二。
夜里,莫夫人得空归家,晚饭后徐凝便去了堂溪菀屋里。
“娘,您现在可与我说了吧。”
这孩子早慧,徐凝刚来那天,她便发觉了。
想是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故而没有多虑。
女子的眸子倒映着幽幽烛火,“也罢,我且告诉你。”
“那时候我尚在闺阁,居于兖州。”
“兖州?我记得您是宁州人。”
上一世堂溪胥提到,母亲来自宁州。
莫夫人疑惑,徐凝见状补充:“我听阿胥哥哥说的。”
“这孩子。我母亲是宁州巫族圣女,嫁来兖州的。”
徐凝大悟,堂溪菀接着道:“谢桃花是当地有名的青衣,花行随父花明儒在外游学,他也喜唱戏,只是官宦之家怎可允许后辈做这种事。”
“二人结缘戏曲,花行为娶谢桃花与家中决裂。成亲后虽日子清贫但也琴瑟和鸣,谢桃花唱戏,花行一边读书一边抄书还算过得下去。一日,桃花不小心冲撞贵人,硬要娶她回家,花行赶来已经晚了。那时桃花才出月子,由此落了病根。”
“那位贵人呢?”
以花行的性格定不会放过那人。
“把谢桃花送走后,花行倒回去将人打得要死不活。此后二人便定居在此。”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啊。”
莫夫人笑如春波,轻抚姑娘秀发。
“不对,桃花姐姐临终前做的许多事都与我有关,母亲一定知道。”
方才绵软的女孩转而凌厉,眼神陌生。
摸着鬓发的手顿住,略显迟疑。
“是与那个方剑仙有关吧。”
女孩抬首,坚定对视,不是在求证而是确定。
堂溪菀脑海中闪过什么,半响,温柔道:“娘可以告诉淼淼,但你要保证,长大后不可去查这件事。”
徐凝点点头。
“谢桃花乃方泓枳胞妹,而你,是方剑仙之子。”
葡萄眸定住,失去焦点,陷入混沌。
和徐凝猜想的没错,她道:“方剑仙也是望月楼的人,和我师父师出一门,是吧?母亲。”
这个孩子早慧得不像话,堂溪菀心疼,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昔日好友。
“是。”
“那父亲,他又是谁。”
女子迟疑,双指紧抠茶盏,看看面前女孩,终是忍不下心。
“是,叶禹澜。”
乌溜瞳孔瞬间放大,像是僧人猛撞铜钟,“当——”
她没想到真的是他。
“那他还在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要我。”
热泪上赶着涌入眼眶,鼻涕水充斥着鼻间。
下一秒落入温柔的怀抱。
“哎呦,乖女不哭了哦。没什么事的。”
小手抹完眼泪抹鼻涕,眼睛红红的。
“他到底还在不在?”
这个答案她必须知道。
默了一会儿,她道:“不在了,当年他攻入中原,方剑仙与他在回天山决战,五日后方泓枳拖着重伤的身体回来,后来旁人发现叶禹澜时他已身亡。”
徐凝下眼皮紧收,莫夫人骗了她。
“您当时收留我,定是受我师父所托,是吧?”
“这倒也不是。”堂溪菀尴尬起来,“那日我收留你后,专程叫庭舟查了一下。本想着送你回去,哪想徐楼主却拜托我们收养你。”
“你师父是想着你从小未感受过父母恩情,便让你居于此。”
次日,徐凝收拾好包裹早在大厅等候。
莫家夫妇出来后,徐凝躬身作礼。
“承蒙莫府厚待,叨扰多日,小女感激不尽。然心中尚有疑窦,亟待归山,以询究竟。将军夫妇将小女视如己出,抚育之恩,春晖难报,他日必衔环结草,以报恩情。”
昨夜系统告诉她,马上要到关键剧情,体验结束,否则再待下去就会影响原剧情。
莫家夫妇相顾而看,决定让她走,有些事情无论真相怎样,总要弄清楚。
就像徐凝,她总要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莫家人近日皆忙于盟约之事,故而抽派几个功夫了得的侍卫护送。
“既如此,淼淼便一路顺遂,我已去信给徐楼主,你便莫要担心。”
莫夫人抱了抱她,有些依依不舍。
“丫头,以后记得回来看看。”莫文青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他最后一次把徐凝举起来,枕放在手臂上。
小姑娘弯身抱住粗糙的脖颈,“好嘞,老爹。”
一滴热水滑落到莫文青耳垂。
湿热湿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