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她们,把她们献祭海洋,平息海神的愤怒,乞求风暴的停止。
而所谓献祭不过是愚蠢的谎言,根本原因是他们已经没有食物了。
放干她们的血,失去意识后,到底是归于海洋还是人的胃袋,就不得而知了。
她们自然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的船容不下她们。
那就把船变成她们的船。
母亲瞪着他们,她们被逼到挡板前。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林却在她身后,母亲的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是每一次战斗都会胜利。
但母亲仍然不想认输,她们不想认输。
“凭什么我们是不祥?难道是我们想要这场雨不停的吗?我们难道不想活吗?”
昏暗天地中,海洋狰狞,母亲拼尽全力做着最后的嘶吼控诉,视线扫到她和小宝时,凌厉骤然退却,演化成温柔与不舍;林却明白妈妈和母辈们的想法,伙伴们也都明白。
与其成为他人的储备粮,战战兢兢的等风暴在屠刀对准自己前停下,不如真的将生命献祭于海洋,让生命完整而壮烈的永远属于自己。
她们和她们紧握着手,转身,决绝地投入了海洋。
水生万物,包罗万象。
但是妈妈,海底好黑啊。
海水好冷。
呼吸、意识、生命在一点点的被海洋抽走。
倏然,有一股力,自下而上,把纠缠在她灵魂上的另一重力拨开了。
怀抱。
温暖的怀抱。
像漂浮在被阳光晒透的海水上。
淡淡的苦柚子味道蔓延,包裹。
林却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
手不自觉环住——鹿聆身躯微颤,撑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脱力。
她是出来喝水的,打开门,便看到林却躺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在月光找不到的角落里。
半掩在衣领后的肩胛骨微微颤抖,仿佛在风暴中挣扎的蝴蝶。
沙发向下陷落的刹那,林却求救似的环住了她。
额头贴在她小腹的位置,小狗一样蹭了蹭。
鹿聆的心脏收紧了一刹。
她试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林却的眉心、眼眉。
夜色中,她的眼眸变幻成更浅淡的琥珀色:“你做噩梦了吗?”
清冷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横落在了她们两个身上,林却裸露在月色下的肩膀,似乎变得透明——透明的部分一点点侵蚀着暗色、保留着和她相同体温的部分。
鹿聆伸出手,扣在了她的肩上。
仿佛这样可以阻碍透明化的进度。
不够。
远远不够。
墙面上,被拉长的两道影子。
直立的身影弯曲向下,唇瓣落在了唇瓣上。
鹿聆重新直起身。
林却环在她腰上的手又一次收紧,睡得更加安稳了。
鹿聆眼睫微颤,心情平静。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一刻,她只想那么做。
所以她吻了林却。
没有征得同意,是卑鄙无耻的窃贼。
“窃贼”的食指环绕着林却的发稍,用自己也没有听清的声音,呢喃着:“如果,”
“你是我生出来的,该多好。”
那样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传言说,母女或者姊妹之间存在心灵感应;
即,如果你痛苦,我也会痛苦。
怎么办呢,林却?
我想痛苦你的痛苦。
翌日,清晨六点半。
鹿晔女士走出房间,不自觉顿住了——
纱帘将金色的光束切割成了不规则的T型光块,横落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
林却环抱着鹿聆的腰,鹿聆则坐着,背靠在沙发的靠垫上,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她的右手搂着林却,手臂横在黑长发上,恍如深水之上的一道桥梁。
桥梁的终点是藏在浓雾后的心脏。
“咔嚓——”
鹿聆肩膀瑟缩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嘿嘿。”
鹿晔女士把手机背到身后,朝她笑了两声。
“嘭”的一声,关门大吉。
鹿聆:“……”
“嗯?”
她循声低头,林却睡眼惺忪。
出口即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们,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