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连忙摇头,又紧接着让那些包围着她的骑兵悉数退去,免得吓到帝姬。
“那你是谁?”赵端又问。
“下官宗汝霖,秘阁修撰,徽猷阁待制,知磁州。”
赵端抿了抿唇。
——听不懂。
“不知帝姬行几?”那人反客为主问道。
赵端没说话,只是板着脸,继续问道:“这里是哪里?”
“听闻二帝北狩的消息,下官原本打算奔赴滑州,经过黎阳,到达大名,最后渡过黄河,控扼金军的退路,截回徽、钦二帝,只是勤王之兵却无一到达,下官打算先行回开封,讨伐逆贼。”
赵端之前还抱着侥幸,猜测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历史知识浅薄,现在一听这些熟悉的字眼,只觉得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好消息是穿成公主了。
坏消息是穿成宋徽宗的公主了。
这日子真是活到头了。
“敢问帝姬行几?”那人上前一步,坚持问道。
赵端自然不清楚,故而看了眼张三。
张三没说话,神色紧绷,手中握着的剑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他还处在高度紧张的气氛中。
张三装死,赵端又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帝姬。
——张三那一日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
但她若不是,真帝姬呢。
若她是,一个帝姬怎么和野人在一起了。
她只能悄悄戳了戳张三的胳膊。
张三回过神来,随后低声说道:“她并未养在宫中。”
原先被呵斥的骑兵立马大声嚷嚷着:“我就说是骗人的,就是一对野鸳鸯……”
“放肆!”宗汝霖摸着胡子,突然大声呵斥道。
那骑兵被吓了一跳,脸色青白交加。
“去岁,康王在相州设置大元帅府,檄令会兵大名,下官曾踏冰渡过黄河,求见康王,临走前曾听康王身边的宦官康履说起过一段隐秘的宫闱往事,官家一直在找一位帝姬的踪迹。”宗泽摸着胡子,注视着面前狼狈憔悴的赵端,神色悲悯,“不曾想,有幸能在今日见到您。”
赵端还未从弯弯绕绕的事情中理出点头绪来,头顶的张三便是冷笑一声,吐出一口热气,讥笑道:“虚情假意。”
宗汝霖严肃反驳道:“国事千钧,危如累卵,皆系于康王一身,如今忠孝尚难两全,何来他事。”
张三没说话,只是板着一张脸,扭头不去看他。
“帝姬眼下可是准备赶赴南京应天府,参加康王的登基仪式。”宗汝霖和颜悦色问道。
赵端眼珠子一转。
康王是谁,她不知道,但听口气,康王和她关系不错。
若是这个王爷登基了,她现在去和他会合,是不是就能在这个混乱年代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念头。
她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又在最后咽下所有的话,看向一声不吭的张三。
——虽然但是,还是眼下摸得到的硬邦邦的张三更靠谱一些。
宗汝霖见状看向张三,口气敬佩说道:“这位就是勇闯金寨的义士,国家微弱之际,正需要您这样的人为国尽忠,如今元帅府正在招兵买马,不知壮士是否愿意前往从戎杀敌,报效国恩。”
张三抬眸,那双漆黑的眼睛好似嘲弄的野兽,盯着面前位高权重的官吏,用近乎直白的口气说道:“不识人间疾苦的国家,亡了就亡了。”
宗汝霖脸色大变,原本伺立在一侧的骑兵立马大喝一声,木仓直指张三。
赵端硬着头皮缓和气氛:“张三……张三说话都这样的。”
“既然你这么不屑家国,那你为何要闯金寨杀金贼。”宗汝霖质问道。
张三看向赵端,许久之后才沙哑说道:“稚女无辜,她不曾受皇家恩惠,却要受皇家之苦,我们兄弟三人受帝姬之恩,救于危难之际,此番不过是报恩还情,如今我两位兄长已死,我无意苟活,只等把她送到平安之处,我自会追随兄长而去。”
赵端不知还有这样的前景,错愕地看着他。
就连宗汝霖也跟着脸色复杂。
张三察觉到赵端的视线,便也跟着扭头看了过来,一字一字认真说道:“狐裘蒙戎,匪车不东,琐兮尾兮,流离之子。”
他说完看着赵端,却见她神色迷茫,有一瞬间的悲恸,可很快又继续说道:“这些事情,那些大人物充耳不闻,只顾南逃,为何要你这个小娘子付出性命,不值得。”
他话锋一转,继续对着宗汝霖说道:“纵兵杀人,罔顾百姓,我不放心把帝姬交给你这样的人。”
“放肆,难道你没听过宗爷爷的称号,我看你就是心机深沉,诱拐帝姬。”骑兵怒斥。
张三非常不懂人情世故,扭头,木木蹶道:“没听过。”
“走。”他用剑驻地,跄踉起身,想要带着赵端离开。
宗汝霖下意识上前拦人。
骑兵们也瞬间把人团团围住。
张三却只是盯着赵端看。
赵端环视周围,犹豫片刻,到底是牵着上他的手腕,只是下一秒惊讶抬头:“你手好烫。”
张三想也不想就说道:“没事……”
他话没说完,突然看到赵端大惊失色的脸,想要安慰她,却不曾想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朝着赵端栽去。
赵端本就背后伤口未痊,身体柔弱,被他这身板一压,直接也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哎,张三你好硬的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