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点头,随后摇头:“外人只当你是混元道长,并不当你是帝姬。”
赵端哦了一声,悄悄看了一眼张三,悄悄把篮子推到他面前,殷勤劝道:“吃吃,虽然这个包子长得奇奇怪怪的,但还挺好吃的。”
张三对着面前那一篮子包子发呆,片刻之后,喃喃说道:“这是蒸饼。”
赵端和他面面相觑,到嘴边的轱辘话眼疾手快咽了下去,然后哈哈干笑了两声。
张三迷茫看了过来。
“后背那个伤口好像让我脑子坏了。”赵端不笑了,心虚但理直气壮,还贴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忧心忡忡,“有点记不住事情。”
这是她苦思冥想三天后才找到的烂借口。
因为这个伤口很奇怪,久不愈合,早已溃烂,按照大夫说的,这人应该活不长才是,但不知是不是受外来赵端的影响,这具身体就一直被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的。
因为太过离奇,在她前几日胡乱糊弄大夫,大夫都能贴心地给她找出无数理由后,她心思一动,理不直气也壮地揣上这个借口,去找张三套情报了。
张三的视线终于移到她身上,错愕的看着她,随后看向她背后的伤口,目光失神。
“我有点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被当成帝姬抓了?”赵端磨磨唧唧找了个借口,“我只记得当时乱乱的。”
张三垂眸冷笑:“赵桓无耻,搜刮开封良家女子献给金军,后来就连乞丐都不放过,徐秉哲那个狗贼欺你无人庇护,要把你献给金军,用来促成联姻,赵恒竟同意了,你当日病得厉害,可听闻来使与你说的话,便也跟着她离开了。”
赵端歪了歪脑袋:“说了什么话?”
张三看了她一眼。
赵端心虚强调着:“发烧给我脑子烧坏了。”
张三移开视线,低下头,淡淡说道:“不清楚,是当日慕容尚宫来找我们,希望我们救您,我们才知道此事的。”
“那把我送去后,那些金军走了吗?”赵端随口问道。
“偷鸡不成蚀把米,赵恒不仅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所有宗亲也跟着一同北迁了。”张三麻木说道。
赵端迷迷瞪瞪点了点头,靖康之变自来就被称为奇耻大辱,但具体如何辱,书上没教,她也并不清楚。
但光是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就足以令她惊惧。
“我一直被养在宫外,我现在要是去找康王,会被赶出去嘛?”她继续问道。
张三嘴角微微抿起,神色木木:“以前康王看过您几次,您每次见了他都很开心,但慕容尚宫说过,您出宫是犯了狗皇帝的忌讳,如今要是康王不在意,自然不会赶您走。”
“我一个小孩,我能犯什么忌讳?”赵端大为不解。
张三果然是法外狂徒:“狗皇帝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嘴里说着羽化登仙之术,行事却舍不得人间繁华,身边奸臣道士环绕,他的忌讳岂能听。”
“有道理。”赵端认真附和。
“咳咳。”外面传来士兵提醒的咳嗽声。
赵端借着对未来的担忧,问了不少浅显的问题,却又兜兜转转没有深入。
张三对原主的保护非常执拗,万一察觉里面换了个人,搞不好自己的脖子也要断了。
赵端摸了摸自己的小脖子,想起那日的刀锋,不由胆寒。
“他们有亏待你吗?”小蚂蚁赵端果断转移话题。
张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也洗了脸,露出稚气的面容。
——还真是不大的年纪。
张三摇头。
“那就好,我今日是闹着来见你的,就怕他们把你抛尸了。”赵端叉手,一本正经说道。
张三脸色麻木,不甚在意:“那便死了就是。”
“那不行。”赵端义正言辞,“活着比天大呢。”
张三猛地抬头,错愕地看着她。
赵端被吓了一跳:“看我做什么?”
张三露出怪异的哭笑表情来:“当年您救我们三兄弟时,也是这么说的。”
赵端语塞,有这么一瞬间,她察觉到张三无法抑制的痛苦。
两人再一次沉默对坐着,有一瞬间赵端只觉得荒谬和畏惧,原主死了,现在的她是个冒牌货,可当张三这么悲戚看她时,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察觉到张三透过自己的眼睛去看那个已然不复存在的灵魂。
幸好不知是谁家小孩在尖叫,打破了这个难捱的气氛。
“那,那就好好活着吧。”赵端抛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她在那一瞬间不知道如何面对一腔赤忱的张三,却又同样无法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原主死了,但我不想死。
她茫然站在帐外许久,看着巡逻的士兵,感受着刺眼的日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若是能南下,也未必不好?
她胆怯地想着。
—— ——
“也不知帝姬到底什么情况。”台阶上,最是靠近官家的康履忧心忡忡,“宗知府就受了伤一句话概括了,严不严重?身边可有人照顾?这些种种都没说,听得真是令人担忧啊。”
隐约能看到幕后的帝王连连点头:“她素来娇气,何曾流过一滴血,这一路定然辛苦。”
“宗知府如今也是统领一方的人物了,强兵悍将,都是极好的人,可这样的人如何能照顾好帝姬,也该送过来才是,真是粗人啊。”康履又担忧说道。
官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也没有开口说话。
“帝姬迟迟不归,官家心中自然惦记,想来帝姬也是如此,一心想念九哥,谁不知,帝姬秉性最是柔弱。”康履继续满脸揪心,“万一有人在她面前胡言乱语,可不是要惊吓到帝姬。”
官家握紧手中的折子。
“早些回到官家身边才是。”康履柔声说道。
官家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认为要如何?”
“前几日有不少宫内的人投奔过来,其中就有一个小内侍原是一直伺候帝姬的,不知官家是否还有点印象,当日帝姬受难,他也跟着在外流离了许久,听闻陛下登基,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康履诚恳说道。
“不若让他过去继续伺候帝姬,一来,也好看看有没有人苛待帝姬,二来,也该早点带帝姬南下。”他眼神闪动看向官家,神色犹豫。
“只要别让您为难,便是帝姬所想,万民所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