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微眯着眼,不想继续听宋芝的话,转过身走到猴子身边和他一起检查工具。黑色的外套将他锋利紧绷的棱角彰显的冷漠而无情,她第一次在汽车修理厂内感受到陌生的气氛。
宋芝气笑了:“林樾,你忘了我爸在去世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吗!他让你好!好!照!顾!我!”
气氛瞬间凝滞结冰,猴子默默躲在林樾身侧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在看到他逐渐阴沉下来的脸时,站在原地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林樾回想起宋芝父母临死前的场景,那天的晚上格外的黑,等他赶到出事地点时,满地的鲜血将他的衣物浸湿,宋江海在急救车上拼着最后一口气握住林樾的手,希望林樾能帮帮他的女儿宋芝。
每每想到这里,林樾总是强压下心中翻涌不停的厌恶与烦躁,对宋芝的话充耳不闻,只当她不存在。
宋芝见状侧身迈步就准备离开汽车修理厂,但走到门口还是停顿了一瞬:“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滚,我记住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八点,蒋宇铭最终还是决定和赵含羞共赴这场鸿门宴。
零碎的灯光打在亮晶晶小馆破旧的牌子上,隔着窗户赵含羞看见了正坐在窗边等着她们的宋芝,她微抿着唇,大踏步走进屋内,湿热的温度融化了落在她肩膀上的雪花。
王姨看见赵含羞和蒋宇铭朝宋芝走去,连忙将她们拉到一个小角落,悄声道:“你俩别去惹那个女生,我以前见过她领着一大帮子人欺负一个女生,可坏了。这样,我给你们重新安排个位置。”
蒋宇铭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赵含羞,扯出一抹苦笑道:“王姨,我们就是要找她吃饭的。”,说罢,在王姨震惊的目光中,两人坐在了宋芝对面的位置上。
“以前,我总是不屑于到这种地方吃饭,结果现在还是来了,赵含羞,你说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呢。”
宋芝双手抱胸,嘴角含着笑,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看向赵含羞的眼神里带着讥笑与愚弄。
赵含羞微抿一口茶水,口腔里瞬间充斥着茉莉花的清香,她平静地盯着宋芝,忽而嘴角轻轻上扬:“我更相信是恶有恶报。”
她能感受到宋芝的眼睛里有一团怒烧着的火焰,看着她这副假笑的恶心模样,赵含羞发自内心的感到爽快。
“呵。”
“赵含羞,你知道吗,你不在墨城的这八年里,林樾将我照顾的很好。他会将自己大半的工资给我花,任何事情也都会依着我,甚至……”
赵含羞上挑着眉眼睨向宋芝,对于她挑衅的话语不置可否,“所以,今天这顿饭,你是来向我宣誓主权的?”
宋芝笑着摇头,脸上透露出一抹癫狂:“赵含羞,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墨城。你放心,林樾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什么都没有,而我有林樾。”
蒋宇铭不满地皱着眉头:“宋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含羞她还有我呢!”
宋芝随意打量了蒋宇铭一眼,明显没把他放在心上,她用一只手撑住脸,另一只手晃着水杯,里面的茶叶顺着水流的方向不停转着圈,一圈又一圈。
赵含羞听着宋芝的话怔仲片刻,随即缓缓起身:“我们走吧。”
她突然不想和宋芝对峙了,她发现这样做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宋芝就是一颗根茎腐烂的鲜花,表面看着含苞待放,实际上,很快就会走向凋零。
她感到很恍惚,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恶人有恶报。
“赵含羞!你难道不生气吗?你就不恨我吗?我之前那样对你,现在还抢走了林樾。”宋芝发疯一般的怒吼道,赵含羞毫无波澜的眼睛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讨厌那种眼神,那是一种完全不在乎的眼神,而这种眼神她这八年里看过太多遍,彷佛已经被她刻在脑海里。
“宋芝,就这样烂在这里吧,这是你的报应。”赵含羞轻轻吐出这句话后,头也不转地离开了亮晶晶小馆。
赵含羞第一次觉得,墨城的雪下得很落寞,她的平底鞋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蒋宇铭,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就这样一个人走在小巷子里,路边青色的石墙在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点,林樾靠在路灯下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阴影打在他半张硬朗的俊脸上,像是戴上了一张黑色蝴蝶面具,让赵含羞看不清他的神情。
赵含羞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微张着嘴,但又慢慢合拢。
早在她坐上飞往墨城的这趟飞机时,她就已经在胡思乱想,如果不小心遇见了林樾,她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说林樾,你最近过得好吗;还是说林樾,其实这八年来,我曾一直反复想起你。但最后都被她否决掉了,这两句话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就像是她成了个抛夫的渣女一样。
而当她真正和林樾单独相处时,她却像是被毒哑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城的雪总是下个不停,她看着雪花哗啦啦地躺在他的头上、肩上、鞋子上,将他密不透风的层层包裹。
赵含羞不得不接受现实,林樾这些年似乎过的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