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脑将餐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想推门进去,又害怕违背主人的命令,待在原地不进去,又担心主人的安危。
宴灼透过冰蓝色的机械眼球,静静观察着眼前的每一帧画面——自己的手刚要贴到智能门锁,又紧张兮兮地缩了回来。
活像只见不到主人就焦虑不安的小狗。
“……”宴灼看得意识团里莫名有些别扭,想扯扯嘴角,但是没有扯成。
想切换成自主意识破门而入,把里面那个洗澡的人强行抱出来,却又没这个胆量——原来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纠结之际,许维霖和几名医护忽然走进了病房。
看到宴灼呆愣愣地站在卫生间门口,许维霖眉头一蹙,口吻严肃道:“111,你怎么让你爸一个人进去洗澡了?”
“……”宴灼连忙摆手,“不是的,他……”
“洛先生刚醒,不建议洗热水澡。”旁边的医生附和道,抬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洛先生,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请尽快出来吧。”
“——快了,我没事。”
许维霖听到洛眠的声音,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面前的仿生人,黑眸一沉:“111,住院当晚护士就给你设置了卫生间的门锁权限,为的就是防止你爸独自待在里面发生跌倒或其他的意外情况。”
“你只需要识别一下身份信息就能进去,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万一他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
“…………”
“可是,”宴灼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可是他说——”
“你还可是什么?”许维霖打断道,语气又严肃了几分,“还不快进去扶着他。”
“……”宴灼透过机械眼球,看到自己迟疑了两秒。
随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将手心往智能门锁上一贴——门锁系统迅速识别出他是洛眠的私有财产,卫生间的门很快便打开了。
宴灼动作敏捷地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关紧锁好,不让许维霖一行人跟着进来。
刚一转身,他的机械眼球便穿透层层雾气,径直落在了淋浴室磨砂玻璃后方、那道冷白修长的身影上。
清瘦的脚踝、微微分开的小腿、劲瘦流畅的腰身曲线和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一一映入眼帘。
宴灼看得意识团猛地一滞,像被火燎了般想要移开视线。
却因被智脑全权操控着,眼神始终如一地聚焦在本体朦胧的影子上。
三天前那个意料之外的初吻蓦然涌现。
本体在致幻剂的作用下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完完全全被自己这个造孽的子体控制着——温软湿滑的舌裹在口中是那样的清甜,不经意流露出的呜咽声,令人紧张、又令人难以抗拒地沉沦……
直到本体彻底昏了过去,虚软地倒在自己怀里,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诞的事。
——他亲了他自己。
宴灼回想着那天的画面,意识团里一片燥|热。
接着就听洛眠隔着磨砂玻璃对他说:“你就站在那儿,不许过来。”
温沉的嗓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隐约能听出一丝没稳住的颤音。
宴灼意识团仍有些涣散,智脑嗫喏地回应道:“主人——”
“别说话。”洛眠声音微冷,“别发出声音,背过身去——不许看我。”
“……”宴灼跟随着智脑的控制,默默转过身面向着卫生间的门。
智脑刚想说一句小心脚下别摔倒了,话到嘴边又乖乖咽了回去。
……这个智能体还真是既听话又会讨好人。
洛眠披了件浴衣走出淋浴间,目光在宴灼挺直的背影上打量片刻,才走到盥洗台开始打理头发。
卫生间里安静得可怕,气压也莫名低沉沉的。
只能听见洛眠手里那台吹头发用的风凝器发出的细小电流声。
静默间,洛眠想着庆功宴那晚曾向许维霖要过机密实验的资料,一会儿回病房就能问问他,是否已经成功调出。
调出来的话,就能重新审阅了。
在此之前,他不想和旁边的仿生人多说什么。
不过……
洛眠脑子里忽然飘过一个想法——人总会在不经意间犯下一些错误,特别是紧张的时候,连他自己也难以幸免。
“我问你——”
洛眠关掉风凝器,缓步走到宴灼身后,同他保持着一段格外疏离的社交距离。
语气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温和:“你还记得去年你在这家医院住院,是谁送你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