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惓走了几家之前走得比较近的友商和投资银行……然后不出意料地吃了闭门羹。
“令尊这个情况,我们实在很难相信贵公司还有转圜的可能性……”
中译中后就是:“烂尾楼工程已经肉眼可见地爆雷了,再往里投钱就是傻|逼。”
从三角玻璃大门走出来,颜惓有心无力地轻叹了口气:人家这已经算给了面子的。
那几个没给面子的……已经去法院起诉了追回债权了。
虽然起诉了也没什么用……他爸已经在看所守里蹲了有几个月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拿不出钱就是拿不出钱……共和国是法治社会,不能因为人家没钱,就不让人家活着。
他爸深谙此道,摆平了心态在看所守里领“铁饭碗”,五十多岁,死在监狱里也算寿终正寝了。
这么一想颜惓觉得好受多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行走在满天红色的晚霞里。
首都下午六点,差不多是加州的凌晨四点钟。颜惓生物钟还没倒过来,眼皮已经困得直打架了。
“嗡嗡嗡……”
这是个什么百发百中的玄学吗,每次颜惓困得不行了,就会有人给他打电话。
这次联系人是〖妈妈〗
手拧着眉心,颜惓强振作起精神摁开了绿色接听键:“妈……”
“儿子,刚才政府里的人来了,他们说再过一个月我们家的房子就要被法院拍卖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吴映雪女士这辈子做惯了小鸟依人的莬丝花,遇到点风浪就慌了神。
“怎么办啊?这个家是不是要完蛋了……我我、我现在怎么办?”
“妈,你别急。”颜惓疲惫地应了声,在心里算了下日子,确实最多再拖一个月就该强制执行破产程序了。
房子、车子、地……家里的所有资产都会被法院拍卖抵押。
“还,还有,你弟弟……他还在上学啊,正是用钱的时候,没钱啊还怎么活啊。要我从房子里搬出去……那我、我们住哪儿啊?睡桥洞底下吗?”
“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颜惓脱口而出后就顿默了,因为他脑子里把家里目前的负债过了一遍。
天文数字……
……确实要命。说的颜惓都想进局子里和他爸一起蹲着了。
“儿子……你说句话啊……情况是不是没救了?”那边的吴女士早就泣不成声了,尖细婉转的嗓子抽泣得一顿一顿地: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那么苦的日子,再让我过一遍……我、我不如去死!”
“妈、妈……你冷静。”颜惓担心她妈昏了脑袋真干出什么蠢事,只得先撒谎安抚情绪:
“妈你别怕,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真、真的?”吴女士瞬间停下了抽泣。
颜惓指腹轻轻搭在电话一侧,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真的,我保证。”
保证个鬼。
颜惓挂断电话后,对着胸前划了个十字:阿弥陀佛,不要扣我功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手机铃声再次“嗡嗡”响起来了,这次是王秘书,他爸“进牢”前最得力的助手。
“颜总。”颜惓现在有点听不得这个称呼,扶额制止:“……说事情吧。”
“包工头又带着工人来闹事了,要求我们把拖欠的工资一次性付钱。”王秘书声音淡淡的,“这次他们学聪明了,还带了市里财经报刊的记者来。”
王秘书说话一贯是没什么起伏的,此时更是油然生出了某种喜剧荒诞感:“如果事情闹大了,我们公司的股价就真的完蛋了。”
颜惓知道他的意思。
虽然他们家烂尾楼工程的资金链崩了的消息,在稍微有点行道的投资商内已经传疯了……但这毕竟还只是内部口风,没有正式摆到明面上来。
颜家在大众视野里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房地产龙头。一些散户和小型投资商还被蒙在鼓里,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抛售股票。
握住这点儿仅剩的筹码,在政府一个月后宣布强制破产那天前,颜氏集团还存在那么一点点起死回生的可能性。
但要是因为拖欠工资闹到法制频道,水灵灵地闯入公众视野了……股价一夜间大跳水是可以预见的。
届时别说一个月了,政府破产强制令连给颜氏集团过“头七”都赶不上。
“你告诉他们……先不要声张。”颜惓深深呼出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定:“一周后工程款再加上15%的补偿金会悉数到账。”
“好。”王秘书挂电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颜总,你好好休息。”
是该好好休息……
颜惓手指落在屏幕上攥紧,薄唇边漾开牵强苦涩的弧度:你们颜总马上要去出卖色相了。
微信界面盈盈地闪烁着绿光,短短一行字言简意赅。
〖颜惓〗:你说的那个节目,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