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说辞还挺符合他的人设。
“这样啊。”宗主似乎信了,摆摆手道,“好啦,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想试试你们的实力。”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你……也别太惰,强身健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弟子明白。”江迟砚面上恭敬道,心中却讶异,他知道,以宗主的性子,这事算是翻篇了。
但……为什么?
宗主这么心大的吗?
离开后山,江迟砚从木盒子里拿出一块冰糖扔进嘴里嚼吧,一路上想了各种可能,终于确定,宗主他是真的不打算干预。
至于原因,江迟砚已经完全不想猜了。
他挑了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把林邬玦从房间拎出来,将他按在院中石桌前,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来,陪师兄喝两杯!”
林邬玦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嘛,本能拒绝:“师兄我不会喝酒……”
江迟砚才不管他会不会喝,不会喝更好。他强硬地塞了酒杯给对面少年,pua他:“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又不是酒精过敏不能喝。乖,别扫兴。”
这话说出来江迟砚自己都心虚,林邬玦不过十四,都还没成年,江迟砚却要把他灌醉。怎么想都很……缺德。
任他怎么在心里唾弃自己,手上还是给林邬玦斟满了酒,自己也不含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直勾勾盯着林邬玦看。
林邬玦:“……”
从小的逆来顺受教会了他服从,于是一杯酒下肚,林邬玦面容扭曲,胃里一阵火辣。
酒杯再次被斟满,江迟砚笑着和他碰杯,眸底闪过一抹精光:“接着喝啊,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快郁闷死了!”
林邬玦顺着他的话问:“是谁惹师兄不高兴了吗?”
江迟砚不语,只是一味地叹气,然后喝酒、倒酒,循环往复。让他现场编出什么糟心事,也挺为难人的。
一连几杯酒下肚,林邬玦大脑有些混沌,眼前的江迟砚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恍惚中他想起在书院外听过的一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感觉酒就是那个“道”,生出了无数个江迟砚。
头有些晕,他想回房躺着,刚站起来又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把,脚步踉跄地倒了下去,后背抵上温暖的怀抱,下意识蹭了蹭身下的衣料。
林邬玦闭着眼,耳边是某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唉,你不知道吧?其实那天我压根没有看到魔修,而是我认识的人。不过我对他们有点……嗯,算是阴影吧,一看到就忍不住想揍人,所以才对同门出了手,不过我可不敢告诉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他们念念不忘呢。你不想说出来,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根本没看到什么魔修?”
林邬玦开始头痛,他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又听到一声询问:“我果然没猜错,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吓成这样?”
看到了什么……
林邬玦不由回想起那天的事,上一秒他分明看到晏星去抱地上的小白狐狸,然而下一秒,晏星成了他自己,而他怀里的白狐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他看到自己将女童推入湖中,然后不受控制地冲了上去,朝过去的自己挥拳。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彼时林邬玦九岁,他和平常一样待在自己的小破院子里,却意外迎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女童,女童长得可爱,一身白色狐裘,甚是讨喜,她不认得林邬玦,只口齿不清地叫自己“哥哥”,拉着他的手让他陪她玩。
林邬玦知道她,这是林夫人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尽宠爱,被哥哥姐姐们捧在手心里长大,要什么给什么,是林邬玦最鲜明的对照组。
他没见过她,但却暗暗羡慕着她。
许是那天天气太好,又许是女孩的笑容太过纯真,林邬玦鬼使神差地跟着她离开了院子,听着女孩的笑声,他也不由自主弯了唇,沉郁的心情变得明朗,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所以当女孩伸出手臂让他抱的时候,他没能拒绝,但伸出去的手不知怎么没有落到女孩腋下,而是发狠地推倒了她。
女孩短促地叫了一声,跌进湖中,那时正值深秋,湖水冰冷,好在被仆从及时救起才没有丢了性命,但即便如此,她也落下了病根。
也正因如此,本就对他不喜的大伯一家更加厌恶他,就连唯一对他有好脸色的林夫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仇恨。
这都是应该的。林邬玦无数次盯着自己的双手,他不觉得大伯一家有错,只恨自己失控。
从那以后,他再没出过那方小院,直到系统找上他。
“所以……你把自己关在房中,是怕再次失去控制伤到别人吗?”江迟砚的声音很轻,轻到哪怕林邬玦离他这么近也没能听清,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没什么……”盯着林邬玦遍布泪痕的脸,江迟砚久久不能回神,“我还以为,你看到的是欺负过你的人……”
林邬玦幼时丧父丧母,受尽冷眼与欺辱,江迟砚一度认为,他心中的结会是欺辱打骂他的兄弟姐妹,没成想,竟是只见过一面的女童。
恨意易解,但愧疚难消。如果是前者,大不了让林邬玦揍一顿解气,但若是后者……
江迟砚想到什么,放下心来,他知道林家早晚会有一场劫难,那或许便是消解心结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