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打开客房门时，灰尘在光束中飞舞。江也站在她身后，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要把她整个笼罩。

"就睡这里吧。"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弯腰去铺床单。棉布扬起又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雪。

突然，袖口被轻轻拽住。江也的手指冰凉，却在触碰的瞬间让她感到灼热。

"小熙..."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不想分手。"

程熙的指尖深深陷入被褥。她想起外公灵堂前摇曳的白烛，想起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想起母亲深夜压抑的啜泣。

"我外公去世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干涩，"我妈当年执意跟程禹去宁城...现在她后悔了二十年。"床单上的褶皱被她一遍遍抚平又弄皱，"外婆需要人照顾，妈妈身体也不好...我要留在海城。"

江也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泪水浸透她的衣领："我可以考海城的大学，我们只分开一年..."

"江也！"程熙猛地挣脱，转身时撞倒了床头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某种预兆，"你喜欢海城吗？喜欢这里永远潮湿的天气吗？"她的眼泪终于决堤，"你的家人在宁城，你的未来在那里...不是所有事都能靠一时冲动解决的。"

窗外的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我们改变不了现状的，江也，分手吧。”

“那我怎么办，我…我不想以后看不到你，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我们说好的。”

程熙闭了闭眼，泪光划过脸颊。

"我会忘记你的。"程熙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可怕，"你也会遇到更好的人。"

江也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站在雨声里，像一尊正在融化的冰雕："可我只想要你。"

“时间会冲淡一切，好在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对吧。 ”

窗外毫无征北地下起了雨。

江也愣在原地，凉意蔓延至全身。

他看向窗外的漂泊大雨，只希望这场雨永远都不停歇。平静的过了一夜，第二天是难得的晴天。

"回去吧，"程熙站在月台上，指尖掐进掌心，"家人该担心了。"

江也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唇贴在她耳后，呼吸滚烫："别换号码...我不会打扰你。"

程熙轻轻点头，手指抚过他的后背。这个拥抱太熟悉，熟悉到让她想起体育课后他校服上的阳光味道，想起下雨天共撑一把伞时他偏过来的肩膀。

汽笛声响起的瞬间，江也松开了手。他没有回头，背影在人群中一点点变小，最终消失在车厢门口。

程熙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那种空洞感如此强烈，仿佛有人生生剜走了她的心脏。周围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她蹲下身，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放声大哭。

蝉鸣刺穿了宁城的夏天，程熙站在教务处门口，手中的转学申请表被汗水浸湿了一角。十八岁的指尖微微发抖，钢笔悬在签名处迟迟落不下去。

"同学，还有三分钟就下班了。"教务处老师敲了敲手表。

程熙深吸一口气，笔尖终于触到纸面。那一刻她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