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白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冯修宁。
他比之前更小了,大约五、六岁的模样,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点委屈地看着。
“他是跟着你们来的。”赵瑶光转头看他,想伸手拉他出来。
他躲过赵瑶光的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仰着小脸看我。样子可爱是可爱,就是脸色太白,嘴巴又太红,鬼气森森。
他歪着头,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点迷茫,“阿铭,跟我玩。”他现在的智商看起来跟外表的年龄差不多。
我看着他似曾相识的脸,十年之前的时光瞬间回到了眼前,我和他在高高的树上采果子,在齐腰深的草丛里捉蚂蚱,在河边看倒影斑驳的星光……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就在一晃神的功夫,贺兆齐直接提着他的衣领,从窗户扔出去,顺便在屋里贴了几张符纸。
赵瑶光抱着肚子,弯着腰,笑得前仰后合放浪形骸,身上的银饰也跟着哗啦啦地响。“贺……哈哈……贺兆齐,没想到……你还会吃醋,太搞笑了!”
贺兆齐扬了扬眉毛,转移话题,“别顾着笑了,什么时候出发?”
赵瑶光笑够了,才说:“我先准备准备,明天就出发,其实之前白师父来找过我,说附近有个村子有人在养蛊供鬼。”
“这件事还有点蹊跷,似乎还有生死宗的手笔。”
“那确实挺麻烦的。”
“生死宗到底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生死宗嘛,跟贺家有点关系,算是贺家外门弟子。”赵瑶光扫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怎么觉察到有几分探究的意味,“自从贺家败落后,他们吸收了贺家的顶级术法,又融合了很多旁门左道,搞出很多阴毒的东西,似乎还想复活……”
贺兆齐咳嗽了两声,赵瑶光突然打住了。
“复活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赵瑶光抬脚就往门外走,“好像药快要煮好了,我去看看。”
后来我追问她,她也不肯告诉我,还说什么真相是残酷。这讲歪理的本事,和贺兆齐有得一拼。
晨曦初露,薄雾弥漫。
我推开窗,一时间回不了神。
一望无际的苍茫绿意带着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山峦连绵,视线由远到近,所及之处都是树木。
这栋屋子建在山上,没有其余人家,名副其实的亲近自然。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清新干净,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要是再有一台联网的电脑就更完美了。
可惜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头看贺兆齐,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根烟,狠抽了两口,吐了几个烟圈。
他抽烟抽得越发厉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他。妖应该不会得肺癌吧?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有人叫。
“阿铭,阿铭!我在这里!”冯修宁站在窗外树下阴凉的地方,冲我招手。
好好去投胎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缠着我?我假装没瞧见。
他顿时委屈得不行,细细地抽噎了起来,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转。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指责和控诉。
贺兆齐踱到身后,“放心,他没了供养,就算执念还在,也不会搞出什么大事,可能就这样永生永世待在人间当一个孤魂野鬼。”
“听起来很惨。”
贺兆齐恶趣味地一笑,漫不经心地说:“不要跟鬼讲道理,尤其是执念深的鬼,说了也白说。对有些鬼来说,执念比生死轮回更重要。”
贺兆齐低头,故意在我的耳边呢喃,“而且他们没有是非观念,常常不择手段。”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很慢。
陡然想起了什么,我悚然一惊,后背发凉,扭头重新去看冯修宁。
冯修宁还在低头抽泣着,单看外表,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两样,白皙可爱的小脸哭得脏兮兮的。
我又有点不忍心了,“那怎么他才会去投胎?”
“除非他自己想通了。”贺兆齐绕过了这个话题,“早餐想吃什么?”
“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