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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车驾行至拉赫城郊,戚暮山听穆暄玑转述完黑骑调查到的情报,连连点头感慨:“为了杀我连死士都派上了,我还挺有排面的。”
穆暄玑没想到他认真听了半天,结果就总结这死出,当即往他缠满纱布的手心掐了一把,但又特地收住力道,怕真给人伤口掐疼。
然而戚暮山却相当配合,倏地抽手躲开,龇牙咧嘴道:“哎哟,我这手要断了你可得负全责。”
不料穆暄玑挑眉一笑,意味不明地下移目光:“哦?当真?”
戚暮山看这眼神,忽然有预感他下一句真要说出现在就可以打断的玩笑话,赶紧打住:“假的。”
穆暄玑:“我知道是假的。”
那你露出那种有些失望的表情是想做什么?戚暮山叠起手,搁在腿上,彻底将马车全权交由穆暄玑驾着。
鉴于阿妮苏、花念、闻非还在身后的车厢里,戚暮山清了清嗓,转移话题道:“不过少主,那个什么喀夫里……”
“喀里夫。”
“哦对,喀里夫,是在溟国西南那边吗?”
穆暄玑颔首:“是,在最西南的地方,那边临海,有很多西洋人往来。我大哥麾下的摇光军也驻守在喀里夫。”
既是边军,又是水师,也难怪萧衡没见过这位摇光亲王。
“从瓦隆到喀里夫要多久?”戚暮山问。
穆暄玑侧目瞥了他一眼:“你又想去喀里夫了?”
“没有没有,单纯好奇而已。”
穆暄玑显然不信,但还是开口:“……寻常马车估计要走三天。”
“那如果是乌云呢?”
“最快不出一日。”
戚暮山微讶道:“不愧是千里马。”
穆暄玑笑道:“黑骑的坐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快马,不过所谓千里马不仅得是千里马,还需要有人悉心驯养才行,我们每年光是养马的开销就不比养人要少。”
戚暮山养过战马,也养过侯府上下数十个嗷嗷待哺的人,对此深以为然。
忽然,穆暄玑冷不丁地问:“戚公子,你刚刚说的那位故人,是你什么人?”
话题跳转太生硬,令戚暮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先前说的那位,时常入你梦中的故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戚暮山想了想,认真地想,而后回答:“可以算得上重要吧。”
穆暄玑扬起一边眉毛:“听起来很勉强啊。”
戚暮山笑问:“少主怎么打听起外臣的私事来了?”
“侯爷总是听我讲故事,礼尚往来,我也想听侯爷讲一讲你的过往。”
穆暄玑难得这么装模作样地喊人,喊得戚暮山都不大习惯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少主既然能叫出这声‘侯爷’,想来早就有所耳闻了。”
穆暄玑没有吭声,以示默认。
“你见过被野火烧尽后寸草不生的荒地吗?”戚暮山顿了顿,“那就是我的过往。”
穆暄玑转头看向戚暮山,眸光微动:“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
戚暮山迎上那对干净无瑕的蓝宝石,苦笑化作无奈:“但少主曾说你我有缘,我也可以破例,要真想听我细细道来,尽管问就是了。”
穆暄玑别过脸,轻松道:“算了,你若是为难,我就不问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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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隆东北城门依旧是先前的守卫长检查,但许是夜色已昏暗,又许是出于对王室的信任,她简单确认完公主安好便给放行了,甚至没去管马车夫的双手比去时多了层纱布。
车驾驶过使臣驿馆,停在梅千客栈门前。
穆暄玑原想将戚暮山三人在此放下,再送阿妮苏回宫,但阿妮苏却意外热切地说:“客栈离王宫没多少路,无需王兄一路护送”。
穆暄玑还欲以少主的本分、兄长的职责之类的话驳回,阿妮苏干脆道:“戚使君在拉赫受了惊吓,哥你身为少主多照顾着点。”
然后二话不说把四个人一起丢下车,命兰缇雅驾车先行。
戚暮山与穆暄玑面面相觑片刻,最后没忍住笑出声,一旁等候的堂倌见少主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忙不迭把人领进门。
客栈内正在拨算盘的何玉抬眼见到来人,诧异道:“少主?什么风把您又吹来了?”
“说来话长。”穆暄玑一哂,清嗓道,“还有包间吗?”
何玉看到他身后的戚暮山、花念、闻非,便心中了然,笑说:“有,还留了一间,各位想吃点什么?”
穆暄玑于是回头示意他们来决定。考虑到戚暮山与花念身上还有伤,闻非便提议:“清淡点的就行。”
“好,来坛梅花酿清酒不?”何玉问是对着闻非问,却冲戚暮山眨了眨眼。
这边闻非还没来得及说戚暮山伤口未愈不能喝酒,穆暄玑直接回绝道:“不必,热白开就行。”
等三人去包间换回行头,菜肴也已上齐,全是昭国江南一带的菜系。
花念和闻非特地分坐在戚暮山两边,俨然左右护法的模样,但穆暄玑像是没察觉到这两人意图似的,边向戚暮山问着饮食忌口,边挑着碗里的鱼刺。
戚暮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起来,忽而得知今夜宫里置备了家宴,但穆暄玑显然是去不成了,不免愧道:“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不留你了。”
穆暄玑却轻笑,往碗里添了勺鱼汤,推到戚暮山面前,说:“无妨,家宴常有,这可不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