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成效如何,东嫤和卜逯儿回去上学的时候才得以见识。
这日复学,一进学堂,三日未见的同窗们都围过来一通关心,交谈间把近日《学规》新修,夫子们重抓风纪的事情也说一遍。
东嫤顺便问了一句季昌明的事,有了解的透露,季世子请了两天假就回来了,回来之后被夫子们紧盯着,一直很安分。
可不得安分么,学宫夫子被敲打一回,怨气大得很,尤其本学堂的任课夫子们,连累其他夫子受罚,顶着全学宫的埋怨敢怒不敢言,只得尽职尽责盯紧罪魁祸首。
东嫤却不信这种人会改邪归正,上回不也装了一阵子好人又整出那么大动静。
也不知是怕了夫子的盯梢,还是怕了东嫤的警告,季昌明居然踩着上课铃和夫子前后脚进入学堂。
东嫤看他跟没事儿人似的就来气,盯着他单眯起一只眼睛,威胁意味满满。
季昌明抬头对上东嫤的眼神,脸一白,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
东嫤收回目光看向讲台。既然某人安分,那就没机会讨教手上功夫了,打算等下课了去找他过过嘴上功夫。
可等到下课的时候,东嫤打眼一望没看见季昌明,想来是一下课就溜了,不由轻蔑地咧嘴笑起来,觉得有趣。
卜逯儿转过来想同她说话,见她神色鄙夷,顺着目光看去,心中也明白了缘由,想了想,还是换话题分散注意。
可每日在同样的地方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要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季昌明还是在武夫子的课上被东嫤逮住,毕竟是要分组练习的。
越明鸥每到武夫子的课就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东嫤放心让她和逯儿一组,自己颠颠跑去武夫子面前打包票要和世子冰释前嫌,好好相处。
有点儿“麻烦不来找我,我自去找麻烦”的意思。
武夫子本想给他俩分开,但新修《学规》要求夫子须得引导学童亲仁爱众,既然这边有意和好,自己也不好阻拦,只得盯紧了两人。
卜逯儿也不放心,练习时频频往那边看。
越明鸥以为她是怕东嫤又吃亏,说道:“最近学宫被卜相治得够呛,《学规》新修,连夫子俸禄都有了奖惩,季昌明现在被盯得紧,看他怕东嫤那样子,估计也不敢造次了。”
卜逯儿却摇头,“我担心阿嫤成习惯。”
“她,虽说是跳脱了点,但不至于平白无故动手,最多逞口舌之快,不必担心吧?”
“现在夫子盯世子盯得紧,世子又屈于阿嫤拳脚不敢反抗,反倒成了纵容,”卜逯儿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所谓欺凌,不只在人人得见处,隐秘成习惯更容易滋生权欲。”
“你怕东嫤变得跟季昌明一样?”
“阿嫤处事光明磊落,有过节当场就清算,过后还要找世子算账,是因为我。”
“那有什么关系,一来季昌明本身欠收拾正好东嫤能制他,二来你与东嫤从小一起长大,她为你出气也是出于发小情谊,”越明鸥一边运力一边说话,累得很,停下来喘口气才继续,“还是说,她这样你心里有负担?”
卜逯儿只是摇头,“不该是这样。”
越明鸥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不是这样该是哪样,眼瞅着东嫤也没什么变化,甚至都能季昌明勾肩搭背了。
等等,越明鸥摸出叆叇戴上,重新看了一眼,什么玩意儿?
那边东嫤果然将手搭在季昌明肩上。
“这大太阳天儿的,世子是冷了不成,怎么还抖起来了?”
季昌明怕归怕,错身抖开肩上手掌的胆量还是有的,“你别乱来,《学规》要求严正风纪,肇事者是要被退学的,你要是敢动手……”
话没说完,就被东嫤笑着抢白:“噫,世子谦虚了,你不肇事,谁还敢扰乱风纪呢?”
她现在嘴上全是敬辞,把她爹人前装模做样实则满肚子心眼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说完又故作惊讶,重新把手拍在季昌明肩上一捏,“还是说,世子担心我像之前的说的那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最后两句,重音落在首字,每说一句,就紧一次手。
季昌明这回真知道怕了,他之前见识过东嫤能错骨把胳膊掰脱臼的手劲,也见识过卜相出手后学宫夫子的严厉以及自己亲爹的怒火,现在根本不敢惹事。
之前无法无天是因为无人管束,现在三方掣肘还都给他治得死死的,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这个外强中干的世子。
“你,你敢!”
“不敢不敢,之前冒犯了世子,还想要不要像上次那样去登门拜访,又怕叨扰,这才来同世子说说话,免得世子误会,”东嫤松开手收回来,她可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和季昌明关系有多好,手上是松了,嘴上可没松,“说起来,上午一直没机会说话,世子不会是在躲我吧?”
季昌明见她没动手,想着或许《学规》真有威慑,也硬气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本世子什么时候躲过人,看在你终于知道敬称本世子的份上,就饶你这回。”
说完就逃也似的往武夫子那边去,东嫤看得好笑,却没打算放过他,反正总有夫子不在的时候,不急于一时。
往后几天,不是在饭堂碰到来一句“世子吃这么少,怪不得打架没力气”,就是在下课时堵住人问一句“世子怎么老往茅房跑,可不要讳疾忌医”。
要么就是在更衣堂前碰到调侃“世子身上挂这么多东西,是要抢卖货郎生意吧”,甚至上学碰到季昌明下马车都要来一句“世子天天踩点来,真不是在躲我吗”。
季昌明天天被“世子”绕耳,虽说也会反驳几句,却不似以往嚣张,心里憋屈得很,甚至有些怀念以前被直呼名字,至少那时候不会被阴阳怪气。
本以为以后都无法摆脱,没想到在下一个休沐日迎来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