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有仪怔怔回首,眼中还蓄着豆大的泪珠,见是萧懿安走出来,瞬间泪如雨下,下意识地想要躲在萧懿安身后。
萧懿安止住她的动作,将萧有仪轻轻推向前,在她耳边低语:“现在你是萧家大小姐,拿出气势来。”
萧有仪捏紧了手,站上前,手止不住颤抖。
“若本小姐不赔礼呢?”岳灵灵上上下下打量萧懿安一眼,除了脸蛋漂亮以外,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穷酸丫鬟样。她根本不把萧懿安放在眼里,上前一步,昂头不屑地看着她们。
萧懿安道:“我劝岳小姐还是道歉吧。我家小姐,素日性子平和,不喜与人争高下。可我家夫人最是护短,脾气也不大好,这事若捅到夫人和岳夫人那里,恐怕岳小姐就不只是道歉了。”
闻言,那位岳小姐似乎有所顾虑,眼中的气焰矮下一层,但仍犟着不肯低头。有婢女好心劝她低个头,她登时起了怒火,劈头盖脸就骂过去:“滚!赵陵又怎么样?她能奈我何?”
“呵呵,岳夫人,令嫒的脾性颇有我年轻时的样子。”
萧懿安回头,只见赵陵与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缓缓下楼。
岳夫人如何没有听出赵陵言语间的讥讽,但毕竟女儿出言不逊在先,只好笑道:“灵灵还小,怎能与萧夫人昔日风姿相提并论?”
几人缓步走来,赵陵眼神凌厉,在岳灵灵身上扫过一眼,岳灵灵当面被抓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挪步到岳夫人身后。
岳夫人拍拍她的手,手指滑过那匹浮光锦,护甲在缎面上刮出细痕:“灵灵,怎么回事?这等次品也值得争?前儿圣上赏的蜀锦还堆在库房,够替你缝制衣裳了,至于这种材质的缎子,让给人家又何妨?”她眼中充满不屑,仿佛见到什么不入流的东西。
“萧小姐,你若喜欢,不日我便将差人将缎子送到贵府。”
萧有仪无助地看向赵陵,后者却无动于衷,只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萧懿安和萧有仪如何应付。
萧有仪心中惶恐,倒退半步,后背撞上多宝阁,阁中羊脂玉雕的并蒂莲突然摇晃,惊得她慌忙去扶。
好半晌,她才小声道:“不……不用……”
看着她这副模样,岳灵灵嗤笑一声。
"岳夫人厚赐,奴婢代小姐谢过。"萧懿安忽地插话。
岳夫人这话绵里藏针,羞辱意味十足,叫人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可萧懿安脸皮厚,这匹缎子能摆在“天”字号,势必不菲,这样的东西,能白嫖何不白嫖?
她继续道:“不过,岳夫人有一句话说对了,这匹缎子粗糙,一看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怎配得上小姐千金之躯,奴婢还差一身衣服,不若您替奴婢收着。”后半句话是冲萧有仪说的。
萧有仪点头:“如此,有……懿安便谢过岳夫人好意了。”
岳夫人抬眸,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萧懿安,虽然脸上堆笑,可让人看了却寒毛卓竖。
萧懿安回望回去,附带一个浅笑。
岳灵灵被母亲牵着,不情不愿地离开,经过萧懿安时,狠狠瞪着她:“敢惹本小姐,你给我等着!”
萧懿安勾勾唇角,一把扣住岳灵灵手腕:"何须再等他日?现在想离开?先向我家小姐道歉!”
“你竟敢指使我?”
“道歉!”
岳灵灵想抽出自己的手,偏偏萧懿安五指跟铁钳似的,任岳灵灵怎么甩都甩不开。
萧懿安心想,想挣脱?不可能,当我平日的饭白吃的?
见气氛水火不容,萧有仪劝道:“要不还是算了,我担心……”
“不行,她那样羞辱你,今日必要道歉。”
岳夫人看向赵陵,笑道:“萧夫人也是御下有方,贵府侍婢倒比主子还有气性。”
赵陵不知什么时候端了盏茶,正坐在椅子上品茶,突然被岳夫人提到,眼皮都没抬一下:“哪里,这丫头是我亲自调教的,脾气随我罢了。”
岳夫人笑道:“是,萧将军如今圣眷正浓,连太子都能数落几句,又对萧夫人关怀备至,自然是任何事都能替萧夫人撑着。”
京中权贵,谁不知道萧从林与赵陵向来不和,岳夫人这句话当真歹毒,专门戳赵陵的痛脚。
赵陵搁下茶盏,慢条斯理抽出帕子拭手,轻飘飘地道:“既如此,请令嫒道歉吧,毕竟如这丫头所言,我脾气不好,还很护短。”
岳夫人脸上终于闪过一丝不悦,仿佛极其不甘,良久才道:“灵灵,去道歉。”
“娘,我不道歉,凭什么要我去!”
“还不快去!”
母亲对自己一向十分慈爱,今次却为了外人委屈自己,岳灵灵眼眶霎时红了,捂着嘴哭着跑出去了。
赵陵却不满意,手指敲击着桌面,等着岳夫人给她一个交代。
岳夫人不言语,灵灵从未受过此等委屈,如今都哭着跑出去了,这赵陵居然还不见好就收,难道要她屈尊降贵给萧府一个丫头片子道歉?
之前劝岳灵灵却挨了一巴掌的那位女子走上前,微一福身:“王静姝替表姐向萧小姐道歉,还请萧夫人看在表姐年纪尚小,原谅表姐这一次。”
萧懿安抬眸看向王静姝,长得知礼温婉,又寄人篱下,看这熟练出来背锅的样子,恐怕平日里没少替岳灵灵收拾烂摊子。
赵陵并不难为她:“行了,不关你的事,你起身吧。岳夫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这侄女能站出来,定是感怀你素日收留之恩吧。”
岳夫人干笑两声,说了些场面话。
萧懿安心想,看来赵陵也戳中岳夫人的肺管子了。
依岳灵灵对王静姝的这个态度,岳夫人这个做长辈定然不称职,赵陵趁机反唇相讥,也算是反击方才被岳夫人嘲讽。
萧懿安最终挑了一款月白留仙裙,见萧有仪也是十分心仪,二人便依样制了同一款。
赵陵被几位珠翠满头的贵妇围住寒暄。
萧懿安和萧有仪只好先行出门,方走在长廊上,就见雅琴倚着栏杆与别府侍女说笑。
她抬手理了理头发,腕间翡翠镯子顺势滑出衣袖。
"好通透的镯子!"别家婢女扯过她手腕细瞧,"莫不是萧小姐赏的?"
雅琴抽回手抚着玉镯轻笑:"前日替小姐收着御赐的东珠时,姑娘随手赏的。"
萧懿安抱着缎匹立在廊柱后,闻言眉梢微挑,她可没赏过。
“真羡慕啊,萧将军正得盛宠,你又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要什么没有?”
雅琴面上不以为意地道:“这镯子太过金贵,如今倒成了累赘,连端茶递水都怕磕碰。”
这时,忽有个灰衣小厮碎步凑近,贴着雅琴耳根低语几句。
雅琴脸色骤变,其他婢女凑近刚听个究竟,雅琴立马遣走人,而后笑开:"哎呀,姑娘差了我一件要紧事,可不能怠慢!"
话毕,匆匆离开了。
余下侍女们对着她背影啐道:"这个月第几回了?不是显摆累丝金簪,就是夸口得了蜀锦荷包!"
"到底是萧将军府上的人,连个镯子都这般水头。"有人捏着帕子冷笑,"哪像咱们,伺候人十年也换不来半块玉坠子。"
“哼,我看那镯子,倒像是个西贝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