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戎嫔妃不少,无女,共有七子,已有三子夭折,除去行七的元珵,现今只剩长子元轲、三子元羲和四子元棣。
孟冬辞前阵子问过元珵有关他这三个兄长的事。
三皇子元羲手里有些兵权,小半时间应着元戎的意思出去开疆拓土,大半时间守在南境,也就是除却平娄外离大煜北境线最近的地方。
四皇子元棣从文,少时便拜了洪辽右相为师,为人谦和好学,百官不少站在他这一头。
大皇子元轲脾气不大好,三十有五,嫡长子,乃元戎与先皇后潜邸时所生,先皇后虽已病故,但元轲早年成婚,现下已有一子,是为元戎的长孙。
大煜的皇位向来没什么立嫡立长之说,崇尚能者居之,所以姜瑜才越过一个兄长和一个姐姐,接过了一国之主的千斤重担。
但洪辽却极为重视嫡庶之分,故此嫡长子元轲一直是洪辽百官默认的储君人选,早年入朝摄政,近些年虽被他的好父皇分去了些权柄,但在朝堂上也算说得上话,也得着一些人支持。
按洪辽的法度,储君乃一国之本,元戎在位近三十年,百官不可能不拿‘储君空悬,国本不稳’之说给他找麻烦,但这位子,就是一直空悬到如今。
按元珵的说法,元戎近些年豢养了无数僧道方士,又不立储君,这是追求长生之道,想久坐皇位的意思。
这样的人,最怕能继承他皇位的人存有异心。
孟冬辞并不知这人是谁派来的,适才不过是胡说,但说话时,她一直紧盯着那刺客的眼睛,她说他是大皇子元轲的人,这人神色非但没有变动,倒有点儿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因而出了陆茹的屋子,元珵便笑起来:“娘子唬起人来,倒是很有一套。”
孟冬辞略扯了扯唇角:“这句我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元珵立刻接道:“我就是在夸你。”
孟冬辞回身看向屋内地上躺着的人,淡淡地问元珵:“你与你这几个兄长,可有什么深厚的兄弟之情?”
元珵摇头:“三哥年少从军久不回京,自打记事也没见过几面,大哥四哥倒是见得多些,但长在皇家,生来便要学会拜高踩低,他们都知道父皇厌烦我,自然要跟着他一块儿冷着我。”
孟冬辞点头:“那便好。”
元珵追问:“什么?”
“找人做一份口供,说刺客是大殿下所派,为的不是杀一个陆茹,而是想杀宿在陆茹房中的你,”孟冬辞道,“再让屋里的人签字画押。”
元珵先是点头,后又说:“可外人眼里,陆茹本就是个死人了,咱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孟冬辞忽地笑了:“殿下与我是当街杀了人不成?”
元珵接道:“可那话本子……”
话说到一半,他便自己住了口,讪讪一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叫娘子看笑话了。”
皇子妃打杀姬妾的谣言传遍全城,是因为别院接连送出了卷着草席的‘尸首’,但却没人挨近了、亲眼确认那些‘尸首’的身份,因此谣言只能是谣言。
见孟冬辞转身往院外走,元珵便跟上去,问:“我看这人蠢笨,嘴定然好撬,咱们不审他吗?”
孟冬辞摇头:“你在朝中没有根基,可信之人更是寥寥,即便审出了什么,咱们也无处求证,不如利用这人主动设局,先给你这位嫡长兄找点麻烦。”
“这就是你先前说的掀棋盘?”
“还有一事,”孟冬辞没答元珵的话,反问他,“若成,或可事半功倍,但这是步险棋,做不做?”
元珵笑:“做与不做,都听娘子安排。”
孟冬辞问:“你可知你父皇最介意的是什么?”
“定然是有人想谋他的龙椅,”元珵笑道,“总不会是偷吃了他的长生药罢。”
“若他不能长生,你觉得谁你的三个兄长,谁最有可能做洪辽的下一个主人?”
“我大哥罢,中宫嫡出,又后继有人。”元珵说罢,偏头去瞧孟冬辞的神色,而后恍然大悟:“所以你想掀的,是我父皇的棋盘。”
“此事若败,咱们非但会遭到你大哥的报复,这好不容易才没了禁锢的别院可能也会重新落锁,”孟冬辞略一挑眉,“元珵,你敢不敢?”
元珵朝孟冬辞抱拳:“自然不能给娘子丢脸。”
*
金元街上,新任户部左曹郎中史聪和另一人正从个门庭若市的馆子里勾肩搭背地出来,二人皆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史兄,你不是要到别院去见那位七殿下吗?眼瞅着时候要到了,还不走吗?”
“不急,”史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个绝无继位可能的皇子,一件芝麻大点儿的事,我桌头堆了山高的案子,没打发个小吏过去已是给他颜面了,叫他等着罢。”
“史兄如今手握大权,越发威风了,”那人一边招手叫史家的马车靠前,一边低声劝道,“今上至今未立储君,那位虽养在别院,可临邺百姓谁不知他是最受宠的一个,前儿不是还赐了件龙纹斗篷,你怎知他绝无继位可能,说话小心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