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骗她、利用她。
倘若楚珩不愿帮她,她也束手无策,可楚珩却欺骗,假惺惺地救她一命,恩人似的养着她。楚侯爷是什么人物,她哪算得过楚侯?
她哭得伤心,连有人靠近都没能察觉。
一个女声出现在白嬗如背后:“呀,哪里来的小狐狸?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白嬗如惊慌地回过头,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里,女子不嫌她身上的泥污蹭脏衣服,还解下丝巾裹着她给她擦身上的雨水和泥水。白嬗如哭得更委屈了。很多很多年之前,她误入了人类的陷阱,好不容易逃脱,也是在山林里滚了一身泥。有个公子为她撑伞,用外衫裹着她,怕她受凉,带她回到住处养伤,那个公子她曾见过一次。她便决定,无论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和那公子在一起。
为了那个公子,她顶替了一个选进宫的女子,抛弃同族,也被同族排斥,而后便再未曾出过那高墙深院后的宫阙。
泪眼模糊间,白嬗如看清了面前的人。
楚琬琮心疼地望着她,温柔极了,认出她后,又微微惊讶:“诶?小白?你怎么从家里跑到这儿来了?哭这么难过,跟楚十九打架了,还是楚珩欺负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护着你。”说着话,楚琬琮又脱下外层的薄开衫,把湿透的丝巾绑在背包上,重新裹好了白嬗如。
白嬗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脑袋埋在楚琬琮怀里,耷拉着尾巴,心说,神女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能养出楚珩那么混蛋的儿子?
大雨到了晚上才停,楚琬琮抱着白嬗如,靠着石壁坐在洞口,掏出手机,犹豫着打电话叫南行还是楚珩。她问小狐狸:“小白,你是自己离家出走的吗?”
白嬗如摇摇头,又点点头。
楚琬琮想了想,又问:“那楚珩在附近吗?”
白嬗如不大情愿地点点头。
“原来你是生楚珩的气,没事,你别怕,一会我替你揍他。”楚琬琮摸了摸白嬗如的头,拨通了楚珩的电话。
楚珩刚把两个人份的晚饭拎进房间,接到电话,饭也没心思吃了。
师雁亭问:“怎么了?”
“我妈被困在葳蕤山上了,她还捡到了白嬗如。”楚珩说,“顾泽兰忽然就病了,现场也还没有清理完成,我估计他们也腾不出人手帮忙。雁亭,你身体怎么样?”
“我已是魔身,这些很难伤我。”师雁亭说,“走吧,先去找你母亲。”
接到楚琬琮再回来时,已经近十点了。白嬗如还闹别扭不让师雁亭抱,楚珩难得有点生气,问她:天这么黑,还下过雨,路不好走,我妈摔着怎么办?白嬗如这才听了话。但是白嬗如怎么也不肯住他这屋了,楚珩只得把小狐狸放在楚琬琮房间。
奇女子楚琬琮,楚珩心想,不用问都知道又跟南行吵了一架,自己爬山散心,赶上突如其来一场暴雨,只能打电话摇人。不过他妈抱着个从家里跑出来的狐狸,坐在深山野林一个山洞里,倒是一点也不害怕。既不怕恶人,也不怕野兽,胆子大得很。
师雁亭想的则是另一件事。那山洞是南行取玉像的地方,他觉得楚琬琮出现在这里,并非巧合。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当天夜里,楚珩没睡好觉。他想捕捉一点过去的影子,来回来都是一整个村庄的人在忏悔,老人忏悔,大人忏悔,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跟着大人有模有样地学着忏悔、道歉、赎罪。所有人胸前锁骨都拴着铁锁,锁链连接到村子正中心的榆树里,露出的那节骨头上,浮着一圈圈缠绕的罪罚咒文。
楚珩天没亮就起来了,强行把自己从那个共鸣里拖出来,洗了把脸不够,还想再冲个凉水澡。师雁亭给他拦住了。
“尸山血海我不怕,看到的时候心里平静到我以为自己死了。”楚珩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他这特异功能一点也不好用,首先就是要数量,死灵够多,才能攒够达到共鸣阈值的能量,而时间越远保留的记忆越淡,基数要求也就越大,年头再多一点,除了古战场或者什么天灾之下的亡魂,他大约什么也察觉不到了。“所有人不停地重复同一件事,时间仿佛停住了,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要用这样的方式赎罪?”
“我在老榆树底下看到一个祭坛,供奉着某样东西,你那玉被老榆树吞进去,严丝合缝地落在了祭坛上。”师雁亭说,“那时候我有点疯,吓到你了,我自己也不是很清醒,夜里才回想起来。”
岂止有点疯,难怪有个词叫走火入魔。楚珩说,“我倒还好,闻远山吓得够呛,他估计想把你关进七昙地下室的设备堆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听说他们带到现场的器械又被你废了,只剩下备用的,你下回小心些,扣我工资让我赔怎么办?我没钱。”
师雁亭被逗笑了,掀开被子看着楚珩,“离天亮还有一阵子,你再睡一会,明天我带你去看那祭坛。我给你护法,什么也扰不了你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