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记载了南家旧事的书,那本书叫做神女传。
楚珩为家里的事心烦,早早洗漱休息了,师雁亭还在翻译那些失传已久的文字,感受到楼下有异样的风流过,悄悄隐去身形,到楼下查看。
楚琬琮左手抱着猫,右手摸着狐狸,坐在沙发上等他,师雁亭没有现身,楚琬琮依然能“看”到他,对着他莞尔一笑。
“神女。”师雁亭收了法术,隔着茶几站在楚琬琮面前。
“葳蕤山早就没有神女啦。”楚琬琮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后来回葳蕤山找过我,神庙一事你不必担心。我的身份不要让楚珩知道,你能护着他,我相信你。”
师雁亭一颔首,说,“是。”
楚琬琮笑起来,“都一家人还这么拘礼?南行迟早要搬来住的,你帮我多劝劝楚珩,倘若有一天我又随着神庙消失,他在这世上还能有个父亲,南行也还能与人间有所羁绊。你明白的吧,被一些东西困着,反而是件好事。小雁,我叫你小雁行吗?你迟早要跟着楚珩认我这个母亲的呀,你心里少徘徊一些,这也是楚珩希望的。”
师雁亭低着头,还想本着对神女的恭敬,守着尊卑应一声“是”,闻言却又改了口,说,“我……我明白。”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轨迹可循,”楚琬琮说,“已经发生的事,接受就好,你们两个得到这具不死身,究其根本,是那些年人妖突破了界限,各族血脉都混杂了,你们属于混得比较多的那一类,血脉不纯。倒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少罪孽,他有多少意难平,别郁结于此了。”
“原来如此。”师雁亭说,“多谢神女。”
“都说了没有神女。”楚琬琮觉得这小辈实在听话得很,不禁笑道,“小雁,你得守住自己的心。你心里总是不踏实,思虑太重,自己容易钻牛角尖,也容易被他人影响。你看楚珩,他的心永远是定的。你回去吧,免得楚珩发现。”
楚琬琮说完,便起身回房。她总是将头发绾起,精致又古典,点缀一些发簪饰品。她戴了一支银簪,顶端一颗红珠,缀着流苏。
师雁亭未来得及想楚琬琮最后点他的话,望着那颗红色玉珠出了神。
楚珩坐在他怀里,按着琴弦消磨时间,他把楚珩的头发夹在指尖,抚摩轻嗅,而后兀自一笑,抽出了楚珩的白玉簪,那半绾的长发便散了下来。那天楚珩的头发是他绾的,低低盘起来,用发簪固定,发簪一抽就散。
是个女子才会盘的样式,他师父只教过他这个,他也只会这一种。
楚珩停弦,回头笑望着他。
师雁亭抱着楚珩,把白玉簪举到楚珩眼前,问:“这个送我行不行?”
“不成。”楚珩难得拒绝他一回,师雁亭觉得新鲜,朝楚珩扬起眉。楚珩从他手里取走发簪,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病逝前留给我的。”
他有点恶劣地笑了笑,低头去咬楚珩的脖子和肩膀,手摸到楚珩的衣带,毫不费力便扯松了。
那时候他心想,楚侯爷在这里装什么母子情深,这人心里容得下一点温情吗?待他有所真心的,最后都被他利用算计,有的甚至死于他手。他父亲离世,他承袭爵位,立刻展开了他在南齐朝堂那些筹谋纵横。
琴被推在地上,楚珩的衣袖捧洒了杯酒,他坐在师雁亭怀里,散着的头发被汗浸湿,双手被扣在背后。师雁亭抱着楚珩,垂下眼,遮住了眸底的寒光。
那一刻他是动了杀心的。
师雁亭没想到的是,过了几日,楚珩真的把玉簪送给了他。白玉簪装在一个檀木盒子里,楚珩站在门口,师雁亭站在院中,楚珩随手将檀木盒抛进了他怀里,望着他温柔浅笑。
师雁亭瞥楚珩一眼,打开木盒,第一反应是惊讶,心里还没有热起来,又冷冷地嘲讽道,什么母亲的遗物,还不是说送人就送人了。
这都是在师雁亭失心疯一般怀疑、提防楚珩时的事。他捏着木盒,盯着楚珩,浅浅在木盒上一吻,扬起一点笑,楚珩脸上立刻就会浮起一点红,然后低眉垂眼,躲着不看他,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楚十九不老实,在客厅撒了欢来回跑,惊动了师雁亭。他蓦然回神,不由得自嘲起来,笑笑自己,他还真是心绪极易受人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