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蔫了的百合,“这才是生活,里面忒憋屈。”
傍晚邹痕去办出院手续,回来时看见母亲正对着窗户发呆。她的背影瘦得像青竹,却挺得笔直,仿佛还站在岚庭集团的顶楼。“妈,医生说你心脏不好,得静养。“
邹痕把药放在床头柜上,白色的药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邹平没回头,只轻轻说了句:“我在牢里学会了折纸,等会儿折个飞机给你玩。“
深夜邹痕起夜时,发现母亲的床是空的。病房的窗户开着,冷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她走到窗边,看见邹平站在阳台的花园里,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正对着月光看。
是父亲乔苏的照片。
邹平听见楼梯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王秘书推门进来时,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夹克袖口磨出毛边,帆布包带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装着的搪瓷饭盒——正是邹平八年前落在公司茶水间的旧物。
曾经见过王秘书几次,所以虽然她变化很大,但邹痕还是认出来了,王秘书也和她打了招呼。
“邹总,车在后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蹲下身替邹平系鞋带时,手腕上褪色的红绳手链晃了晃,绳结处还缠着邹痕小时候编的塑料星星。
邹痕背着旅行包拉着行李箱,王秘书负责搀扶邹平,她力气不足,走路不稳。
三人鬼鬼祟祟走电梯,医院马路边停着辆银灰色旧轿车,车牌被雨水泥巴糊掉了半边。王秘书拉开后门时,邹平看见后座铺着毛垫子,正是自己以前放在办公室午休用的。
引擎发动时声音很轻,王秘书从帆布包里摸出两个油纸包:“楼下包子铺的,素馅的。”邹痕咬下一口,发现包子馅里混着没剁开的葱花,和王秘书帆布包角沾的、今早去早市买菜时蹭的泥土一个颜色。
车子绕开正门时,邹平透过车窗看见住院部的霓虹灯。王秘书突然调低收音机音量,里面正播着财经新闻,她却伸手关掉,从副驾储物格里摸出盒磁带——是邹痕中学时爱听的民谣,卡壳的地方被透明胶带缠了又缠。
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邹平后颈的擦伤蹭到座椅靠背,王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突然把车靠边停下,从帆布包最底层翻出管药膏:“这个……以前你过敏的药,我先备着,以防万一。”
邹平扶额,“也太小心翼翼了。”
三个人就落足在王秘书家,这房子小归小,朴素归朴素。却是几年前邹平给安置的,她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来住老小区两室一厅的房子。
王秘书有些局促,家里养的猫跑来跑去的人来了又躲起来。她拿出两张凳子,一个椅子。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她有些尴尬的说:“邹总,我家里有点乱。条件不是特别好,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跟我说。你们一人一间房吧,我睡客厅就好了。”
“家里又小,环境也不太好。猫也不听话,天天掉毛。邹总会不会过敏啊?要不然……”
邹平深深看着她,拍拍肩膀:“小王,别叫邹总了,叫我一声姐吧,等我东山再起,还是你当我的秘书。”
“这些年委屈你了。”邹平温和的说,“痕痕也辛苦了,你们俩啊,我不在就都不会照顾自己了。你们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收拾那群混蛋是迟早的事儿。别把那些蠢东西放心上。”
剩下两个人没吭声,王秘书双目发红,周恒面无表情。看得出来是伤了心的,受了不少罪。
“好了,不多说吧。休息一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小王,委屈你了。”邹平认真的说。
“你也不要睡客厅了,哪有这道理?你和我睡一起吧,我女儿单独睡。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出差咱们都是两人一间。两个女人就算是没穿衣服,又值得害臊什么?”邹平爽朗大笑,王秘书也跟着露出一个开朗的笑。
“邹总,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忙反驳。
邹平身上不舒服,出了一身虚汗。“小王,有洗衣机吗?有没有新衣服?我想换一身。”
完了之后或许觉得自己不够亲切,又补了一句。“小梦,还是叫小梦吧。叫小王搞得跟什么?上司下属一样。”
“给你添麻烦了。”邹平眼神真挚的。
“要不我帮你手洗吧?那个洗衣机洗的不是特别干净。是买的二手的,没事儿,没事儿,我帮你洗。”王小梦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不好意思。
邹痕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好不容易出来了,确实是有几分困。
王秘书带着他去卧室,她倒头就睡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洗脸,邹平亲自打了水给邹痕擦身体,摸着她身上的伤痕,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