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说得上凄厉。
时序猛地顿住脚步,心口一颤。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总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想着尽早混出名堂,想着拼命工作,可放手去干这些的代价却是要割舍对宝宝的陪伴。
钱和陪伴他只能选一样,他无法两样都要,所以他果断割舍掉陪伴。
可……他就非要这么残忍吗?
“一一,我没有要走。”时序转过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下拍着他的脊背,心疼难捱,“我只是,要起身去做饭,不是还没吃完饭吗?给你做面条。”
安抚好人之后,时序将他放在沙发上,却不想一转身,那个温暖的触感又贴了上来。双腿紧紧盘在他的腰上,双手则是抓着他的脖子,轻蹭他:
“要一起,要一起做饭。”
“好好好。”时序实在拗不过,背着江一进入厨房。这几年,他力气开始变大,手臂上,腰腹上,长了结结实实一层肌肉。
单手就可以抱起六岁的江一。
江一趴在他哥背上像只粘人的小树懒,睁大眼睛看着他哥。
食材只有嫩南瓜土豆和鸡蛋,时序熟练起锅烧油,将打散的鸡蛋液往里倒,等鸡蛋成型在加水煮至汤底浓郁,然后往里加入土豆丝和南瓜丝,最后等面条煮熟出锅。
两碗面条热气腾腾,江一终于从他哥背上爬下来,老老实实坐下。
面条很香很好吃,土豆上裹着的淀粉加上嫩南瓜的清甜,连汤也很好喝,吃着吃着,江一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眼泪掉进碗里。
“哥,下一顿是什么时候呢?”
“你多陪陪我吧,十六天,这是没有见到哥哥的第十六天。”
时序吃面条的动作顿住,一抬眼,立即发现了江一哭的快要死了的神情,脑中那根弦在反复拉扯他。
一顿饭吃完,时序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开始收拾碗筷,将来两人这些天堆积的衣服鞋袜洗了晾起来。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而江一坐在沙发上,眼神死死盯着他哥,像是要把他哥盯出个窟窿来,那埋藏在心中的阴暗的种子,正在冲破土壤,要悄悄发芽。
“哥,你忙完了么?”江一淡淡道。
时序坐在沙发一侧,垂着眸,不敢看他的眼睛:“嗯,忙完了”
江一眼尾和鼻头还红着,此刻眼泪大颗大颗掉,最终大哭出声,他从最开始的没有哭声,到现在哭得撕心裂肺,势必要引起他哥注意。
他现在已经不会再用摔小汽车这样的方式来欺负他哥,他要他哥愧疚。
然后再未来某一天,将所有缺失的东西一一讨回!
江一大声控诉着他:“哥,前天下了大雨,同学们都有爸爸妈妈接,只有我没有,我只有哥哥,哥哥不来接我,我就只能一个人,那天我摔了一跤,膝盖都破了,但是回家你不在。”
“今天不在,明天也不在,后天,大后天,都不在,今天才在,为什么都不在!”
“哥,你是不是不准备要我了?”
时序突然颤了一下,反手将江一抱在怀里。卷起他的裤腿,果然看见了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这十六天里,江一受了伤,疤痕结痂,直到都好了他才出现。
他在一抬眸,看见了江一的手背,那里是一道很狰狞的疤痕,是两岁那年为了救他而留下来的。
“小崽痛不痛。”时序的指尖一点点触摸那道膝盖上的伤痕,眼泪铺天盖地砸下来。
江一的手比他小很多,他一掌就能握在我手心里。
时序收不住眼泪了,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可是一一,哥哥也没有办法啊,我们需要钱才能生活,一一要有钱才能上学,才有新衣服穿,才有最新款的游戏机玩。”
江一趴在他哥怀里无声掉泪,感受到后背传来濡湿的感,小小的心脏难过到拧在一起。
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哥哥和自己一样伤心。
原来哥哥也想陪着自己,只是他们没有钱。
钱,这个词的重要性第一次印刻在他小小的脑海里。
老师讲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寸步难行。
他哥之所以不回家,是为了维持他们这个小家。家不光要有爱,还要有钱才行。
“哥……”江一趴在左肩上,无声掉着泪,紧紧贴着他哥的脖颈。
“我在。”时序拍着他小小的背脊,或许是心虚作祟,时序承诺每周末一定会按时回来和他见一面,然后一起煮面吃。
江一终于收了眼泪,和他哥拥抱在一起,在他哥脸上印上一吻。
这天晚上,江一将他哥抱得紧紧的,外面又下了大雨。时序被雷声惊醒,下意识回抱住江一,将被子盖好。
时序很遵守诺言,每周末都会按时回家,给江一煮上一碗鸡蛋面。
江一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可渐渐地这笑容又消失了,因为他哥只坚持了半年时间,他哥又开始玩失踪,十天半个月,有时候甚至长达一个月。
再后来见到时序,江一不会哭了。
他知道,哭没有。他的哭声再也不能让他哥为他停留,他的哭声再也留不住他哥。
他的哭声除了让彼此都伤心外,没有任何作用。
又一天放学归来,客厅里空落落的,风吹得窗外银杏沙沙作响,江一没吃晚饭,将时序给的钱都存了起来。
有零有整,他数了数,整整五千块。
今天,也没有和哥哥碰到面的一天。
江一坐在沙发上,那双原本青春活泼的桃花眼尽数染上阴郁,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全家福,然后“砰”一声将照片倒扣在茶几上:“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