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不住校了。
每天放学乖乖等着他哥,出校门的第一件事件是飞奔进他哥怀里,给他哥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时序会按时接他放学,回家后会问他想吃什么,然后让他进房间写作业,他去菜市场买菜,当起了家庭煮夫。
这不禁让江一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哥哥几乎是寸步不离看着他,他的每一句叫喊都有回应,他的每一声哭泣都有一个落下的吻。
小时候记忆实在是太遥远了,他已经记不起父母的样子,那时候的他还太小,压根不清楚父母的死意味着永别。
有限的记忆里,他只觉得那些没人理会的日子很痛苦,他很饿。然后那天哥哥就如天使般出现了,将他抱在怀里,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脊背,递给他奶瓶。
这一幕永远印刻在他脑海里,是小时候为数不多还记的片段。
那时候哥哥给他的辅食就是鸡蛋羹,他哥吹凉了才给他,记忆中的哥哥总是将所有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现在想起来,其实那时候哥哥也是个孩子。
哥哥为了承担起他们这个小家,选择在很小的时候就杀掉了孩子气的自己。
时序吃他剩下的鸡蛋羹,啃他剩下的苹果,看着他吃够了自己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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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江一趴在书桌上,不确定地想,也许哥哥并没有那么恨他,但一定怨他。
初中那三年他并没有好好吃饭,因此体型是偏瘦的,也是最近时序有时间了,才将他养回来一点,但他依旧时不时头晕,他猜测自己可能有低血糖。
放学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组织大家跑三千米,枪声一响,同学们一个劲往前跑,老师说跑完就休息,因此,大家都十分有劲。
鎏金般的夕阳穿透云层,给操场染上一层暖色调。等大家都跑完,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男女孩们三两成群,前往小卖部。江一只觉得眼前一黑。
脑子突然僵住一瞬,滋滋耳鸣声在脑中响彻,周围的吵闹声安静下来。似乎没人发现他,过了许久才出现一个温暖而低沉的嗓音。
很像他哥,轻拍着他的脸,然后将他抱起来。
后来发生什么,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再次睁开眼,江一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床边站着一个人。
“哥……”江一晃了晃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只是低血糖而已并不是大毛病,他没一会便恢复了力量,嘴角忽地弯起。
“嗯。”时序坐在床边,用一双柔情的眸子看着床上的小人,“为什么晕倒。”
江一这才发觉,自己手腕上插着输液针,他已经没事了,但看他哥这样心疼的样子,他想让他哥继续心疼,他要让他哥的心里,长满密密麻麻的亏欠。
“大概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要死掉了。”他将脑袋垂在他哥肩膀一侧,又小声又乖回答,“哥,等我死了,我就变成鬼缠着你,然后将你身边的小人赶走,要是你想结婚,我就吓死你老婆。”
“瞎说!”时序搂着他,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咋们才不会死,会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岁。”
时序垂着眸,嗓音打着颤:“对不起。”他顿了顿:“是我没照顾好你,没有发现你生病,也没有在意到你的情绪。”
手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
他一边享受他哥的愧疚,另一边又懊悔不已。他发现,其实他哥也挺可怜的,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他要赚钱,还要抽出时间来给自己洗衣服做饭。
他累了可以找哥抱,那哥呢?那么多分开的岁月里,他累了找谁抱?
桃花眸一掀。
他哥活该!是他非要和自己组建一个家,是他擅自闯入了自己世界,他就该对他负责到底!
本想继续伤害他哥几句,但他失败了,小手放进他哥的大手里。
“哥,别伤心了,我只是低血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下小区里跑两圈给你看。”
“没事的,我只是中午没吃饭,真的。”
时序看着他:“为什么中午不吃饭。”
江一笑了笑,露出下颚一颗小尖牙:“学校的饭不好吃。”
“不好吃怎么也不告诉我。”时序叹息一声,表情受伤的像是能滴血。
“那江一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好吗,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有困难哥都会给你想办法。”时序看了一眼他插着输液管的手,抿了抿唇。
小家伙的手背上,是一道长长的疤痕,贯穿整个手背,是不到三岁那年为了救他留下的。狰狞的疤痕上,还插着输液管,输液瓶里的营养液已经快输完了,再过一会就要拔针。
江一发觉他哥在看他手,神色立马委屈了起来,声音也可怜巴巴的:“哥,我手疼,很疼很疼。”
时序将拉起他因为输液有些冰凉的手,修长的指尖一下下抚摸那些伤痕,不轻不重地吹了吹,嗓音十分温柔:“好了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江一点点头:“还要吹。”
“好。”
江一看他哥给他吹,觉得失落的心好像一下就被填满了,“哥,你准备想什么办法?”
时序:“不是说食堂不好吃吗,给你们学校捐一栋食堂好不好,全做你爱吃的菜。”
“啊?”江一惊得长大嘴巴,差点让输液针都移位:“哥,咋们家很有钱吗?”他可是一直以为家里掀不开锅呢,以为他哥只是干了点小本生意,哪成想一开口就是捐一栋食堂。
一栋食堂,他数了数无根手指,起码得五百万吧?
“哥。”江一不淡定了。
时序见输液瓶里的液已经输完,轻轻将针头拔下,碘伏蘸棉签轻轻摁住,针眼不出血后,才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对着手背又吹了吹,很自然贴上了他的脸。
“怎么了?”
江一捧着他哥的脸,翻来覆去观看:“咋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时序轻轻笑了笑,那张脸就更显柔情,唇下有颗红色的痣,笑的时候会牵扯到,像一只混迹在狼群中的狐狸。
“一般般有钱吧。”他站起来,修长的影子将床上的人裹得密不透风:“养你一个,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