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站起来,带着如风雪肆虐般的威压:“我说吃饭!怎么,还是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江一边掉泪边摇头,执拗地望着他,抬眸,像是马上要碎掉:“哥,跟着我一起输液我就吃饭。”
“你也生病了对不对,哥哥,我很担心你,你要和我一起输液。”他的泪如同暴雨决堤,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嘶哑的哭吼,像是要将医院的病床都哭塌。
时序没有安慰他,任由他发作,跑出门去抽了好几根烟之后才回来。
哭声还在继续,最后那哭声明显嘶哑得很,小家伙蜷缩在病床上干呕,但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你吃饭,我输液。”时序终于妥协,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安抚着,护士进来给他插针输液。
江一终于不哭了,时序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此刻正一抽一抽在吃着饭,嗓子因为哭得嘶哑,要很用力才能吞咽下去。
“这么哭,可以一点都不像男孩子。”时序顿了顿说道:“有那么伤心么,差点都吐了?”
床上的小家伙埋头不说话。
小护士插完针时,瞪大了双眼:“先生,您的手怎么会有这么一大条口子,血都流到黑色西装上了,看起来伤口很深,恐怕会感染,建议去打一针破伤风。”
“哥!”江一深深地看向那道伤口,好像快不能呼吸,“你快去!”
时序点头,看着他惊慌的样子,弯起嘴角,吐出一个“好”字。
在这个世界上,真心关心的他的人,估计也只有他一个了。
他想就这么原谅他,可小家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时序跟着护士走出病房来到诊室,医生皱着眉说伤口太深,清理之后打了一针破伤风,然后缝合了几针。
等回到病房,江一眼巴巴看着他,嗓音沙哑:“哥,你怎么样了,给我看看好么。”
手上的药已经输完,江一跑下床,一个没站稳跌进他哥怀里,一个浅淡的烟草香味钻进鼻腔,他蹙眉,一下卷起了时序的袖子。
露出一道已经缝合好的狰狞伤疤。
“哥……”几滴泪滚落下来,他知道,这是哥哥因为找自己而受的伤。
他还想继续往上拉,却被时序制止住。时序叫他别担心,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拿着,在以后我每个月会给你打钱,在你没有反思到自己错哪之前,我都不会原谅你。”
时序出了病房门,想让他知道拿自己生命开玩笑,这是极其错误的行为,触及到他的底线。
回到公司后,时序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抽烟,秘书汇报开始汇报一些公司事务,他时不是点头在文件上签字。
办公室里十分宽敞简洁,没有多余装饰。在秘书眼中,这位大老板对员工亲和,公司福利好,有双休,工作八小时,午休还有两小时,从不加班。
曾有人问过时序,怎么不像其他资本家老板那样压榨员工,他只说:我想让我的员工都有更多可支配时间,去陪伴你们的家人。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秘书问:“时总,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时序沉着脸不说话,他看着透明玻璃窗外的蓝天白云这才意识到,这才回过神来,身上穿着脏衣服,“你去一趟市一中。”
“去一中干什么,老板不会是想挖掘颜值高的小孩进公司吧。”
时序摇头:“不,我想去捐一栋食堂。”秘书点点头终究没有多问。
下学期分班,江一高二,他要上晚自习了,不能下午去接,以他那要离开他身边的性子,应该会住校,他要是试着放手。
他要像母亲一样放手,教孩子成长。
江一在病房中狠狠反思,他想,他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不应该让自己受伤。
就像他看见哥哥的手上的伤疤会担心着急一样,他哥看见他受伤,是同样的着急担心。
换位思考很重要。
他哥生气的不是他独自出门,也不是他的故意离开,而是他因此受了伤。又或许哪方面都有。
山体滑坡那么危险,如果是哥哥故意瞒着他出门,然后被埋在了泥石流里,他一定会比哥哥还生气。
“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快回来看看我吧。”
这时候,他的精神已经很紧绷,他忽然想起从前哥哥给自己讲的童话故事,故事里被欺辱的白月光女主死后,所有人都开始爱她了。如果他死了,哥哥会爱他么。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他给立即否决,他将这个想法深深埋进心口里。
垃圾桶中,是哥哥脱下的自己衣服,他将衣服捡起来,伸手朝口袋里掏去,里面是在假山上摘的莲子。
颓然地坐在地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数着,一颗两颗……最终定格在三十六颗,莲子颗颗饱满,他将其放在通风处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