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世子三年前索要的并非军粮批文......"她指尖抚过婚书边缘的蛀痕,突然被萧云瑾染血的手掌握住。他腕间旧伤疤正贴着她跳动的脉搏:"萧某要的是谢姑娘亲手验看这份文书时,数清楚上头盖着多少枚朱砂印。"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千钧闸彻底咬碎刀鞘。谢明璃在坍塌声中扯开萧云瑾的衣襟,将婚书按在他渗血的胸膛:"世子可数清了?刑部七枚、工部九枚、宗人府......"话未说完,唇齿忽然被封住,铁锈味里混着朱砂的苦,她尝到他舌尖残留的参片味道——是太医院特供的止血药。
当承重柱完全崩裂时,萧云瑾抱着她坠入暗河。刺骨的河水中,谢明璃的缠臂金索缠住浮木,金铃撞在岩壁上发出清越声响。她借着幽暗水光,看见萧云瑾后肩那道旧箭伤——分明与三省勘合上缺失的朱砂印轮廓重合。
暗河湍流将两人冲进石窟时,谢明璃的缠臂金正卡在岩缝间。萧云瑾就着磷火微光,扯下内襟浸透的布条,将三省勘合婚书裹进防水的鱼鳔胶囊——这是工部当年为漕运密信特制的封存之法。
"世子臂上这道疤..."谢明璃扳过他被暗礁划伤的手臂,指尖蘸着河水在岩壁画出等高线,"与沧州老河工测绘的溃堤点完全吻合。"水痕未干,萧云瑾已抽出靴中匕首,刀柄暗格弹出卷泛黄的《漕渠志》,朱砂勾勒的险滩竟与他旧伤走向重叠。
五皇子的嘶吼从水道深处传来,夹杂着青铜器碰撞的闷响。谢明璃突然撕开湿透的官服下摆,露出内衬密密麻麻的针脚——永隆七年工部统一缝制的殓尸服暗纹,遇水显形的莲花络子,正与石窟顶端的钟乳石走向相契。
"当年三百河工沉尸处,就在这岩层之上。"她将火折子凑近石壁,青苔剥落处露出人工凿刻的楔形槽,"世子可记得《河防一览》记载的'闸龙骨'?"话音未落,萧云瑾的匕首已嵌入石槽,机括转动声里,整面岩壁缓缓升起,露出成排铸铁闸齿。
地宫暗河突然改道,湍流裹着锈蚀的闸门零件奔涌。谢明璃抓住萧云瑾的束腰革带,借水力荡进闸室。磷火映亮四壁时,两人同时屏息——十二具铸铁闸板上,每片都浇铸着带齿痕的银锁印模,锁孔里塞着风干的鹤顶红晶块。
"工部用河闸铸模私造银库钥匙!"谢明璃的银簪挑出晶块,簪头突然吸附在萧云瑾的刀鞘上,"这些鹤顶红纯度...是太医院除籍的那批..."她话音陡然凝滞,簪尖正指向闸板内侧的刻痕——永隆三年秋,刑部核销的十二桩河工暴毙案卷宗编号。
萧云瑾突然扯开胸前绷带,将渗血的伤口按在闸板刻痕处。血水顺着铁锈沟槽游走,竟在闸室地面汇成沧州河道简图:"谢姑娘可发现少了什么?"他染血的指尖点在图纸某处,"当年溃堤前夜,这段河堤本该有的三十根拦水桩..."
暗河突然传来木桨击水声,五皇子残部举着火把逼近。谢明璃拽着萧云瑾扑向闸板阴影处,官服擦过铁锈时撕开裂缝,露出内里缝着的永隆七年河工名册。她突然将名册按在他渗血的胸膛:"世子戍边三年,每月初七运回京城的不是砂土..."
火把光亮逼近的刹那,萧云瑾挥刀斩断闸板牵引链。十二块铸铁轰然坠落,砸碎的木舟残骸中浮起鎏金腰牌——工部侍郎特制的水闸巡检符,背面黏着的朱砂正是当年殓尸房用来标记腐尸的赤铁矿粉。
"谢姑娘现在可明白,"他带着她潜入闸底暗渠,掌心铁锈混着血水温热,"萧某每月寄回的'砂土',实则是三十根拦水桩的铁屑样本?"湍流中,谢明璃的缠臂金突然吸附住渠底异物——半截铸铁桩头,断裂面新鲜的凿痕里,赫然嵌着带五爪龙纹的工部核销章。
当追兵火把照亮暗渠时,两人已游进废弃的漕运暗仓。成垛的腐木间,谢明璃就着磷火翻开河工名册,指尖突然顿在某个被朱砂圈画的名字旁:"世子可知这名河工..."她将册子转向萧云瑾,"正是三年前左手持刀的女尸之父。"
萧云瑾的匕首突然钉入仓板,刀刃震落的木屑里露出半张泛黄的婚书:"那谢姑娘可知..."他挑起碎屑中闪烁的金线,"工部核销河工抚恤银两的凭据,用的正是萧谢两家联姻时的缠金线?"
暗仓穹顶突然坠落账册如雪,每本封皮都盖着刑部与太医院的合印。谢明璃在纷飞的纸页中抓住关键一册——永隆三年河工案核销记录,朱批"准"字的笔锋走势,竟与婚书上的御笔出自同一支紫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