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晴可愿与我同走此木,赌它一回?”裴既南看着阿晴,莫名感到一丝焦躁。
他既希望她答应,又希望她拒绝。
这一瞬间,他竟想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深知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向来清楚自己所谋,从不会茫然失措。
是险境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吗?
可从前他行军打仗时身陷囹圄,朝堂争夺千钧一发之际亦不曾这般犹疑。
自己今日为何这般?
思索间,他听见阿晴斩钉截铁道:“我愿意。”
他的犹疑顿时烟消云散,只余松快,似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世间万事万物都被抛诸脑后,整个人无比畅快。
“好。”他坦然笑道。
随即牢牢搂住阿晴的腰,将她抱在怀中,快步朝独木奔去。
“你眨眨眼,我就到孤石那处了。”裴既南哄她。
他的嗓音轻而悠扬,仿佛什么催眠之音,李晴央不觉闭上了眼,再睁开时——
果然已到了孤石处。
而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独木,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已碎成好几截,掉落山崖。
许久也听不见落地的回声。
李晴央不禁后怕起来,若他们稍有不慎,必会和独木一起坠落,此刻怕是尸骨无存。
反观裴既南,他面上稳如泰山,好似知道他们定能平安无恙地过来,发丝都分毫不乱。
“我们藏在这里,他们在那边看不见我们。”裴既南将阿晴抱到孤石的背面,恰好此处有树木遮挡视线,任谁从山洞那处望过来也发现不了他们。
“有声音!”山洞之中的人闻声快步赶来,他们转悠几圈却一无所获。
“是野兽发出的吧。”他们个个摇头,十分失望,转身离开了此地。
孤石之后,一双男女紧紧贴着,纵使有衣物相隔,女子仍能清晰听见男子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男子的心跳不紧不慢,与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截然不同。
他为何这般淡然?
李晴央疑惑不已:“你方才,可有惧怕?”
“阿晴在此,我便不怕。”裴既南坦荡地看着阿晴,眸底隐匿着新生的深意,“若我们不幸坠崖,我也会为阿晴垫底,让你有一线生机。”
他说得诚恳,极像真心之言。
李晴央一时分不清真假,脑中似有一团乱麻,麻线上皆是这句话中的字,它们肆意变大缩小,排列组合,扰得她看不透眼前人,猜不透话中意。
“轰隆——”乌黑如墨的苍穹之上一声响雷,雷声如同远古猛兽发出的怒吼,震彻天地。
李晴央下意识转头,朝雷声之处望去,她沉默片刻,低声道:“又要下雨了。”
他们头顶有崖壁,可以遮挡雨水,若是一时小雨,可不必忧心。
此时她也并非忧愁,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裴既南,想趁机转移话题罢了。
裴既南不需要她的回应,他单手背于身后,浅笑道:“于峭壁孤石之上听雷,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散漫地坐了下来,单膝撑起,就像坐在自家后院的石头上般悠然自得。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身陷困境的窘迫与焦虑。
他拍了拍身侧的石面,示意阿晴坐下。
李晴央依言坐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依稀能瞧见京城坊市,可惜夜深人静,只有几家亮着灯火,微弱灯光与天上的点点星光相映,好似灯光是星光在人间的投影。
“记得阿晴小时害怕雷电。”裴既南说道,“如今还怕吗?”
李晴央不知原主小时是怎样的性格,按理来说,她应该顺着裴既南的话语说害怕,可她忽而倔强了起来,实话实说道:“我喜欢闪电,闪电的那一瞬间,照亮天地,何其瑰丽。”
恰此时,一道闪电自穹顶降下,它是暗黑深夜中唯一的光亮,连接天地之间,彷如神明之光。
从未亲眼见过闪电的李晴央顿时被吸引住了,她面容如盛放的花朵般舒展开,全身心地沉浸在见到闪电的欣喜之中。
耀眼的电光映照着李晴央,为她的半边身子打上了银光,虽只一刹,却绚烂璀璨,动人心魄。
裴既南望着她的侧颜,字字清晰道:“我也喜爱闪电,只可惜闪电可遇不可求,今夜是我第一次在高处欣赏到如此壮观的景色,
称得上是此生无憾了。”
他万分感激雷公电母在今夜降下这般美妙的电闪雷鸣,
甚是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