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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八月初七这日,李晴央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冠,脚踏赤舄,身穿施有十二章纹的玄衣纁裳,前往明德门外的祭坛处祭祀。
道路两旁跪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天不亮就起身了,就为了占一个前排,一睹皇上的英姿。
皇上在金舆之中,百姓们只模糊瞧见她的容貌身影。待金舆过后,他们才敢出声议论。
“皇上雍容华贵,有当年圣皇的风姿啊!”有人感叹道。
“老朽二十年前曾有幸见过圣皇,凤表龙姿,实非凡人能企及。皇上与圣皇当年一模一样,都是那般气宇轩昂,想来皇上定能像圣皇一般,让大丰国泰民安。”有位老者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满脸欣慰。
一位秀才跟着点头:“皇上循礼敬天,看来是位宽厚仁爱的君主,我们很快就有好日子过了。”
“你这秀才说什么呢,循礼敬天怎么就跟宽厚仁爱扯一起了?”老者嘲笑他。
秀才:“害!你不懂!
祭祀要三跪九叩,繁文缛节甚多,前三任皇帝年岁小,都由相王代为祭拜。这皇上身形看着不比那几位小皇帝壮多少,就坚持亲自祭祀天地宗庙,实在难能可贵。
皇上有这份心思,一则感动上苍,二则能看出她敬畏神佛虔诚恭敬,在乎名声,往后治国定以民为先,你说我们是不是就过上好日子了?”
老人家觉得颇有道理,满眼期待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愿如你所言。”
金舆之中的李晴央不久后就到了祭坛,开始宏大的祭祀仪式。
大半日中,她听到数不清的“拜”,帝王拜完众官拜,众官拜完再换个地方拜,中间夹杂着举麾鼓柷乐舞九成,然后继续拜。
她的冕冠加起来,感觉比她自己还重,这种情况下三跪九叩,当真是要了她的小命。唯一庆幸的是,如今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她不用对着烈日当空叩拜,不然她定要中暑,成为第一个晕倒在祭坛上的皇帝。
好不容易祭祀礼成,接下来她就轻松了些,她不用再拜了,百官拜她就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成百上千的人匍匐在地,对她进行跪拜。
方才祭祀只觉得累,如今接受百官朝拜,李晴央切切实实有了当皇帝的感觉。
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法,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得不对她行礼臣服于她。
她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官与民都如她脚下下的蚂蚁一般渺小。
众人仰望,睥睨天下原来是这般感觉……
李晴央沉浸在这种至高权利的美好中,直到她看见裴既南。
他跪拜着她,却没有分毫落人下风之感,好似与她并肩站着,两人不相上下。
裴既南与她对视,冲她微微一笑。
她回以微笑,心底生出一阵哀凉。
若她不是个傀儡皇帝,该有多好。
晚间,礼成后李晴央回到明棠宫,卸下冕冠,她一身素衣,长发散落,站于铜镜前,全然没有白日的华贵威严。
这才是真正的李晴央,朴素无华,手无实权。
她就这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思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面无表情地起身,往床榻走去,劳累一天,也该歇歇了。
明日是她第一天上朝,她可不能顶着大黑眼圈去面见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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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极殿。
李晴央坐在龙椅之上,听着裴既南和群臣讨论国事,她有时候想插嘴,裴既南和朝臣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往往是某个臣子阐述事情和解决方案,裴既南点头,接着就是象征性地问她一句:“陛下以为如何?”
他们都商量好了,她觉得不行又如何?
她刚学治国理政,大半时候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根本判断不了他们说的政策是好还是不好。
唯一能做的就是假笑一下,说声“甚好”。
一场朝会下来,李晴央在龙椅上坐得极不舒服,最后他们谈论完了,想退朝之际,她悠悠说道:
“孤想这次秋闱稍加改动,准许女子考取功名。
相王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