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打开又熄灭火苗,突然把打火机扔给我,说:“你来,给我点烟。”
我吗?!
我大惊,控制不住颤抖,动了动身体,打火机从我怀里掉到地上。
我弯腰曲背,捡起打火机,手掌忍不住瑟缩。打火机的金属外壳还残留着父亲的温度。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在李连潭的眼里,是一个小丑,他喜欢看我表演,喜欢看我的笑话。
我慢慢朝他的方向挪动,在距他约一臂远时翻开打火机盖,火苗chua得一下窜出。幽蓝色的火焰打在他半边脸上,他慵懒地垂眸,浓密的眼睫根根分明的布在眼下。
我把火苗放置在烟头,李连潭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烟,脸颊微陷,猛猛吸了一口烟。
他开始吞云吐雾,车子快速行驶,冷风呼呼往车内灌,那浓烟一波一波朝我袭来。
还是很不习惯烟味,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我把头偏向窗外,窗外的人与景极速从我眼前闪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车内过于平稳还是我太累了,我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中打了个盹。
突然,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睁开眼,观察四周情况,我已经道李成永住的依水园。
依水园,顾名思义,依山伴水。
我侧头看另一侧,没有了父亲的身影。我下车,跟着前来的服务生进去。
今天是李成永七十大寿,来的都是各领域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只是西云城的。
大门外的豪车一辆接一辆,让人眼花缭乱。
无尽的奢靡,是今晚的依水园。
深秋,天黑得早,而依水园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
服务生引着我穿过人流道父亲身旁,他端着倒满红酒的高脚杯,站在那处,明明没有聚光灯,但他的存在让人难以忽视。
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毋庸置疑。
他从容得与一堆夫妇交谈,大家聊着,笑着,父亲也会露出适时的笑容。
他瞥见我,对我招手,我也立马换上笑容走向他。
他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大方对众人介绍道:“陈总,夫人,这是我的孩子,李泉。”
我说:“叔叔阿姨好。”
夫妻二人笑呵呵的摸了摸我的脸,说:“李泉是吧,李泉啊,怎么之前美看见过你啊,都长到你爸爸的肩膀了。”
这话似乎是别有深意。
父亲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礼貌答道:“李泉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病,近两三年有所好转,就把他接回来了。没见过他很正常,他也只参加过几次宴会而已,感谢你们的关心了。”
陈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臂,捂着嘴笑问,“小泉啊,那你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我讨厌她看我捉弄的眼神。
“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骗你的。
“诶呀,真可怜,还这么小……”
我说:“不可怜,我有爸爸,有爷爷。他们对我很好。”
陈夫人一噎,另一波人过来吧我和父亲团团围住。
“小李总,哈哈哈好久不见呐!北区那块地皮有着落了吗?”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脸谄媚地说。
小李总,我知道父亲厌恶这个称呼。
“王建,你不厚道啊!最近减肥了?”旁边一个男人打趣道。
哄堂大笑。
“咦,小小李总也来啦!今儿刮得哪边的风啊!”
我还是笑,“叔叔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说:“你好你好!你小子长得跟个小女生似的。”
他粗糙的手不断刮擦着我的后背,好恶心。我不动声色地往父亲身边靠。
父亲举杯向众人敬酒,一饮即尽,抱歉道:“感谢大家能来到我父亲的七十岁宴会,今日嘉宾众多,若有怠慢之处,是我李某人的失职,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哪有哪有,小李总已经在用心招待咱们了。”
“诶,小李总,这次我给你寻了个人,保准比上次的好……”
“小李总……”
我天真以为有父亲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能够替我挡去多余的客套,没成想,部分女眷拉着我去聊天,没办法,又不能拒绝,我乖巧地同她们聊天,夸她们漂亮,她们很喜欢我,让我快点长大。
大厅内的钟响了三下,晚宴正式开始。
我暗暗松了口气,随便找了处位置坐下,屁股刚休息两秒,马上有人示意我去前排落座。
李成永七十岁大寿弄得声势浩大,当红主持人柯晨都被请来了,他在台上霹雳吧啦说了一大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脑子。
好饿……
直到话筒回到李成永手上,我才集中注意力,也才发现父亲出现在李成永身后。
李成永瘦得皮包骨头,两年前第一次见他,他就这样,两年后,一点没变。
他虽然瘦,但不弱,身体硬朗得很,保守估计还能活十年,因此李氏房地产公司实际掌权人仍是他自己。
他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相信。
他满面春风,身上的西装据说价值百万,他儒雅、稳重,掷地有声,“首先感谢各位能来给我捧捧场,祝大家玩得开心!”
“我七十岁了,再过几年这把老骨头也干不动了,我的儿子,李连潭,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啊,哈哈哈哈。”
李连潭扶正西装,招手示意。
“还有我的孙子,李泉,从小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也没能和大家见面,不过,从今往后,他和大家见面的次数,只多不少!哈哈哈哈哈!”
我坐不住了,不敢瞧父亲的脸色,大概是阴沉的。
李成永的话,无异于把我放在火架上烤。
——他,是想让我和父亲争权吗?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
掌声从四面八方充满大厅,久久不绝。
灯光骤暗,欧洲古典芭蕾舞音乐随之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