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九九三年六月三十日,冯洛嘉和冯越泽得以相安无事地在镇子上的医院出生。
而更巧的是,冯越泽于早上十点出生后,十一点冯洛嘉也出生了。两人一前一后,好像是结伴来到这个世界的。
在医院的时候,两位妈妈住同一个病房,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则睡在相邻的两张小床上,一个哭了,另一个也要哭,一个睡了另一个也睡,默契得很。
出院回家后,两家又是邻居,两位全职妈妈便又常常一块照顾孩子。
还是婴儿时期的冯洛嘉和冯越泽,便咿咿呀呀地做起了对方的玩伴,你喊一声我也喊一声,饿了的时候,一个哭了另外一个也哭。
到了会爬的时候,两个小娃娃便你撞我一下我扯你一下,有时候流着口水还会互相啃咬。
那会的乡下人家不讲究,都是娃娃便不分男女似的,待在一块啃咬玩闹也从不阻止。到了娃娃会哆嗦着脚站起来走路的时候,他们两个便被妈妈放到摊在地上的烂竹席上,互相扶着站起,又互相压着对方走路。
而年纪小小的、什么都还不懂的冯越泽好像天生是个绅士,对于冯洛嘉的拍打和制裁从不反抗,总是让着她,哪怕后来他个子窜的快,高过了冯洛嘉了也是如此。
时间一晃,他们便从咿呀学路的娃娃到会说会跑的学龄前儿童。
那时候的乡下孩子是放养的,并没有什么幼儿园之类的可以就读。一开始,冯洛嘉和冯越泽还是只跟在妈妈身边玩闹的。妈妈们闲散时大多数时候会打麻将,他们便在麻将桌旁拿那些“碰”了的放在一边的麻将玩,有时候又单纯地坐在地上打架,但他们潜意识地很有分寸,不会把对方打哭。
若是麻将室外的野草地上有蚂蚁,他们便会跑到门外去,去看蚂蚁搬食物、看蚂蚁列队行走,但有时候也会做起蚂蚁的克星,他们曾浇灭过不少蚂蚁窝。
下雨天的时候他们闹得更疯。金禾镇的夏天,间歇性的雷雨来得很频繁,一下雨,冯洛嘉和冯越泽便穿上雨衣到大雨中去,踩水、推攘,一边大喊一边追逐,嘻嘻哈哈地快乐得不得了,直到被各自的妈妈拎着耳朵回家才会害怕地大哭。
等冯洛嘉的姐姐冯洛莹上小学后,每逢周末和寒暑假,他们俩便会成了冯洛莹和她交的那些同学朋友的“学生”。
木板是黑板,粉笔是从学校拿回来的,蕉叶是冯洛嘉和冯越泽的作业本,至于笔,则是用棍子代替的。
棍子的其中一头被掰得有些锋利,轻轻一划便会在蕉叶上留下痕迹。
那会冯洛嘉和冯越泽才五岁,冯洛莹也才八岁刚上一年级,教的人教的很糊涂,听的人也听不进脑,但“老师们”的架子都很大,必须得把她们写在木板上的字给抄个五行。
冯洛嘉和冯越泽苦不堪言,但因为反抗不过这些大孩子,两人也只能乖乖地扮演她们的学生。
不过,去摘芭蕉叶的时候是快乐的,有时候幸运的话还可以摘到蕉芯,一根根掰开后,里面的汁水是甜的,那对冯洛嘉和冯越泽来说是天赐的糖果。
“给。”五岁的冯越泽已经比同龄的冯洛嘉高了,手长脚长地利落爬上芭蕉树,把垂着的蕉芯一把拽了下来,拨开叶子取最里面的芯蕊吃。
冯洛嘉接过他递来的粉黄色嫩嫩的芭蕉芯,咬开一个小口便吸吮起来,她两颊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吸吮的时候脸颊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吸完抿抿嘴,“这个不甜。”
冯越泽拿走她手上的蕉蕊扔到地上,随即又挖了最里面的一根给她,“这个试试。”
最里面的蕊甜了许多了,两人便这么站在芭蕉林中吸吮了半天的芭蕉芯。
等吸完了芭蕉芯他们才开始做正事,掰蕉叶子。
冯越泽把叶子拽下来,冯洛嘉就负责把叶子割成一块块差不多大小的。
“这个卷起来了。”
冯越泽闻言凑过去看,卷起来的蕉叶底部有个洞,可以从那洞口看见里面有白色的蛹,冯越泽笑了起来,“有蕉虫。”
奶奶说过,蕉虫可以听得懂人话,可以分辨东南西北。
冯越泽快速地拆了卷起来的蕉叶,把里面的长长白白又肥肥胖胖的虫露了出来,冯洛嘉也凑在他身旁看。
“东、南、西、北——”
他们齐声慢慢地看着蕉虫一遍遍地喊,虫子确实摆动了,而且是跟着他们的声音有节奏地摆动的,两人笑了起来,只是他们也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方向,不知道虫子摆得对不对。
“你们两个摘了叶子快回来呀——”
远处的“小老师们”喊人了,冯洛嘉捡起地上的蕉叶,冯越泽拿着蕉虫,两人一晃一晃地跑回去“上课”。
“啊!快给我扔了!”冯洛莹怕虫。
冯洛嘉和冯越泽使坏地大笑,冯越泽还拿着虫子凑近“老师”,吓得一个个小老师四处乱躲。
“冯洛嘉!”
能让冯越泽听话的只有冯洛嘉,冯洛嘉扯住他,又看着“小老师们”问:“老师,虫子长大了会变成什么?”
还不等老师们回答她的问题,一旁仍拎着虫子的冯越泽告诉她,“虫子长大了就变成大虫子了。”
冯洛嘉笑他,“你见过像人这么大的虫吗?”
冯越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也看向了老师。
可老师们似乎也不知道,最后还是冯洛嘉的姐姐大吼了一声,“虫子长大了就死了。”
冯洛嘉和冯越泽听了一愣了一愣的——
怎么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