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出来么,这小白脸就是存心想折磨咱们,心肠何其歹毒!”
谢怜:“……”他心情颇为郁闷,但是见群情激愤,好像他再不在杀和放中选一个,这伙人就要以头抢地把自己撞死了。
于是谢怜终于“大发慈悲”把他们放走了。
目送着刺客们连滚带爬逃走的背影,他嘀咕道:“为什么我只是跟他们讲道理,什么都没干,他们反应这么大?”
风汐羽看他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某种诡异的敬畏,“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谢怜:“……”
“我觉得,下次他们肯定不会再来了,”风汐羽摸了摸下巴,“嘶,应该说,很可能在我还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人来。”
谢怜疑惑,“为什么?”
风汐羽看他一眼,“只要他们回去在内部宣传一下这两回刻骨铭心的刺杀经历,哪个还敢不对这儿敬而远之啊。哦当然,前提是刚才这批刺客还没有泯灭人性,什么都不说故意想看别的刺客倒霉。”
谢怜更郁闷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风汐羽笑着摇头,“道长,你对自己的实力一无所知。”
谢怜无言以对,但也很快释怀,“好吧,可怕就可怕吧,至少你可以好好养伤了。”
风汐羽却原地稍稍活动了下筋骨,“已经好了,道长,这几天多谢,给你添麻烦了。”
谢怜说了声“没有没有”,问:“你要走了?”
“这附近有个洞天福地很适合修炼,我应该会去那里。”风汐羽只躺了一天就闲不住,拖着一身没好全的伤也敢四处出去转悠,倒还真让她寻到这么个地方。
再说,她就算没好,也不可能继续麻烦人家,哪有床给她占着主人自己打地铺的道理?这几天两人虽已算相熟,但终究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谢怜觉得可行,但又有些担忧,“可万一你的行踪被发现,岂不是又要被追杀?你现在伤刚好,不宜动武。”
风汐羽道:“那里离道长家不远,我不能打还不能跑么?到时候我跑过来,道长可要罩着我啊。”
谢怜笑着道:“一定一定。”
此后,倒正如她所说,没有刺客再来过,而风汐羽越发来无影去无踪,每当她修炼完一段时间,遇到瓶颈后,便会跑来请教谢怜,离开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儿都找不到,等下一次出现时,谢怜总能感觉到她有了不小的进境。
谢怜惊奇地发现这姑娘的悟性极高,或许她资质并不能算万里挑一,但很有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本事,往往一点就透,事半功倍,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
一次正好是中午,谢怜下厨做了南瓜粥,并热情地请她品尝,风汐羽不好意思泼他凉水说这又青又黄又糊的是什么玩意儿,只好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然后……
“如何?”这是眼含期待的谢怜。
“……别具一格。”这是嘴角止不住抽搐的风汐羽,她又补充道:“不似人间之物。”
她猛灌了一碗水下去,喝完劈头就是一句“我舌头有点麻,去外面练练刀缓解一下”。
然后跟阵风似的刮出去一顿胡砍乱劈,祸祸秃了小一片林子。
谢怜自信心大受打击,在门口本想阻止她祸害林木,但看着看着就双目一亮。
——风汐羽出刀乍看毫无章法,但仔细观察了会儿他就发现,那是他之前教她的招式的变式。不知风汐羽往里面融合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这么一套走下来,竟似有千变万化般叫人捉摸不透,谢怜猜不到她下一刀会怎么出,从哪出。
等风汐羽稍稍缓过来后,眼前的小一片林子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连视野都开阔了不少。她脸上的表情虽还是十分僵硬,但好歹不会想吐了,她不怎么讲究地靠着光秃秃的树坐下休息。
“好刀!”谢怜走到她边上坐下,“你学功夫明明就很轻松啊,为什么之前不好好学呢?”
风汐羽随手捏着根短树枝在指尖打转,“嫌累啊,而且在山上待着无聊。”
谢怜就问:“为何现在不嫌累了?”
风汐羽转树枝的动作慢了下来,一边的嘴角牵了牵,“之前觉得不用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蹉跎,现在么,”她带着几分自嘲接道:“可能是因为我怕吧。”
从认识她以来,谢怜就没见她怕过什么,他一时又惊又奇,“你也有怕的东西?”
“有,”风汐羽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怕,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会渐渐忘掉那天的夕阳啊。”
谢怜一愣。
风汐羽扔了树枝,双手往后一撑,仰头望着天,眯起了眼,“那天的火很大,夕阳也很美,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叹的美,所以,我必须要记住它的样子。”
谢怜看了看她,随即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她的肩,也抬头望向天,“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更美的夕阳。”
风汐羽失笑,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自己,“会么?”
谢怜认真道:“会的,只要你相信。”
风汐羽不置可否,“但愿吧。只是可惜,我期待的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夕阳。”
谢怜却道:“那我便祝你,有朝一日能遇到我说的那种吧,毕竟,来日方长嘛。”
风汐羽闻言一顿,无声地笑了,“是啊,来日方长。”
那便祝她来日方长。
这半年过得堪称平静,离开那天,风汐羽牵着匹马来找谢怜道别。
“会不会有刺客追杀你?”谢怜问她。
“当然会啊,”风汐羽无所谓地耸耸肩,“但是,我不可能躲一辈子,总要面对的。”
谢怜点点头,知道她去意已决便不再劝,“那此去你务必多加小心,保重,汐羽。”
“这半年来,真的多谢你了,谢大哥,”风汐羽郑重地道了声谢,旋即一个翻身上马,向他抱拳,眉眼笑开,“那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尘烟四起,谢怜在原地目送着少女单薄的身影飞驰而去,轻笑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