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狠话都不会说。
离开的时候,他说的话,可要比她现在的话狠心多了。
他突然很想抽烟。不过因为是来她这里,没有带烟,只从口袋里找到一盒火柴。
赤井划亮火柴,看着火焰摇曳,直到烫意顺着火柴棍烧近皮肤,才慢了一拍似地转动手腕熄灭了火苗。
那就是她的梦魇里一直存在的感觉。
她一直都是这么大胆的人,不顾一切到忘记考虑自己的处境。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还有上一次跳下楼梯,从大事到小事,因为不肯服输,所以永远有胆量去做。
一点都没变。
赤井没有告诉过梨衣,也许以后会告诉她,两年前,他在东京的街头上见过她。
他和Scotch、Bourbon一起,背着乐器包,包里装着狙击枪。
她在马路对面走着,笑着侧头看向身边的朋友,于是他看到了她的脸,时间定格在斑马线红灯亮起的时候。
他知道她会回到东京。这里本就是她的家。
东京——日本真小。
“……换条路吧。”
Bourbon一向对他反应很激烈,“哈?”
“好了,Rye也许不想碰见什么人而已……Bourbon你不也会吗……”
Scotch,永远在做和事佬,他和Scotch关系一直很不错。
他压下黑色鸭舌帽的帽檐,不等Bourbon说话就转身。
想到这里他接着划亮了第二根火柴,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直到盒子里剩下的全是烧过的火柴梗。
火的颜色——明明和她的眼睛的颜色一样,很漂亮。
*
大约是睡得不太安稳,梨衣醒得很早。
她能听见窗外的鸟鸣,窗帘下的缝隙里没有透进多少光亮。
栗子安静地睡在枕头边,听到动静爬起来喵喵叫着蹭她。
“你一直陪着我呀......”
昨晚赤井秀一来的时候栗子又躲起来了,她记得他关上了卧室门,所以是赤井又开门把栗子放进来的吧。
梨衣摸了摸额头,只有一点点发热,头也不晕了,应该已经退烧了。
她依稀记得中间她醒来过一次,赤井正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温度,床头灯的灯光影影绰绰,看不太清,闭上眼就又睡着了。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很想喝水。梨衣下床推开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睡着的人。
……居然还没走。
沙发太小了。
对于赤井秀一这种身形的人而言,实在勉强。他没有躺下,而是坐着靠着沙发背,头微微偏向一侧。高大挺拔的身形被困在过于窄小的沙发之间,膝盖略略伸出,手臂交叠放在身前,像是一尊沉静的雕塑。
她家里的条件实在是有些委屈他了。
梨衣小心地向前迈了一步,还以为会惊醒他,然而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沉沉睡着,安静、克制、不设防。
很意外。他明明是那种睡眠很浅,永远很警觉的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就这么相信她?
她原本是要去倒水喝的,却不受控制地放轻呼吸,一步步走到了沙发前。
茶几上放着他的火柴盒。
真是的,难道在她的公寓里抽烟了吗。
梨衣叹气,看向垃圾桶,没有发现烟蒂,于是目光又回到身旁的人身上。
哪怕闭着眼,他的存在感仍然令人无法忽视。眉头紧蹙着,连睡觉都浑身紧绷,那种藏在骨子里的戒备与锋利未曾彻底褪去,只有周身的气质里多了几分平静。
这不是一个属于这间公寓的男人。他太高、太冷、太锋利,哪怕蜷曲着身子,都仿佛会随时重新站起、冷静地退出这片狭小而温暖的空间。
“......”
天色还是太早了,眼前的一切都蒙着清晨的雾蓝色调,让她恍惚间看不真切。
也许是因为他不会知道,她看着他许久,眼神从他的眉眼慢慢移到抿紧的薄唇,最后停留在他胸前平稳起伏的位置。她也曾凑近那里,听他的呼吸、心跳,听他喊她的名字。
梨衣想起昨晚对赤井说过的话。
她只是发烧,不是大脑发昏,那些话无一例外都是真心话。
所以现在她应该做的,应该是慢慢地退回去,不要打扰他了。
......
毛毯被轻柔地盖在自己身上。等着那个轻手轻脚的身影离开,赤井秀一终于在一片寂静里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