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泽神色淡淡,这些年不拿百姓当回事的官府他见多了,见一个杀一个那就没人做事了,再者说连皇帝自己都不管他百姓的死活,那跟他谢钧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冷冷的问道“乾城是离大都最近的一座城,更是京畿要地,为何突然会有这么一大批流民作乱?况且乾城又非边疆之地,这些流民又是从哪儿来的?”
府官身形晃了晃,脊背微微佝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抬手用衣袖慌乱地擦拭,随后哆哆嗦嗦的解释起来,“回禀谢统领,原本乾城在大都城脚下的确是一片祥和,城中的百姓也都安居乐业,从未有过流民滋事的乱象。但就在前两个月,戚将军在凛峪关击退了北狄军的进犯,这本是一桩值得庆贺的大捷,却不想引来了一场始料未及的灾祸。”他顿了顿,脸上写满了无故被牵连的无奈,“听说戚将军在凛峪关攻打北狄人的时候,疏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未能及时妥善安顿和疏散当地百姓。”
战火无情,熊熊燃烧,百姓的房屋在炮火中化为灰烬,赖以生存的田地也被肆意践踏、荒废。失去了家园和生计,也是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被迫沦为流民。一路风餐露宿,沿着北方往大都的方向逃难。
“乾城作为距离大都城最近的城池,为了确保大都的太平稳定,我们实在不敢轻易让这些流民跑出去。无奈之下,卑职只能私自下令封城,试图自行解决这些流民,想着能悄无声息地把这场混乱给化解了,绝不能把麻烦带到天子脚下去。”
沈宣逸听闻又开口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悄悄解决这群流民呢?”他的声音清脆悦耳,此刻听在府官的耳中却带上了一种冷漠的寒意。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刻意避开了沈宣逸的问题,苦笑着解释,“若是流民中多为老人、孩童和妇女,事情倒还简单些。他们体力有限,大多也无心闹事,只需提供些食物和遮风挡雨的地方,便能暂且安顿下来。可从北边凛峪关一路颠沛流离跑到咱们乾城的,大多都还是一身力气的青壮年男子,他们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一路饱经战乱之苦,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心中积攒了太多的愤懑与不甘,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抚得了的。”
“所以?”谢钧泽冷冷的问道。
“所以......”府官所以了半天没所以个什么出来,沈宣逸便好心替他回答了,“所以你们就打算在乾城就地杀了这批流民,反正是流民,死在哪都一样,既不用有心理负担,又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次暴乱,这是最快最简单的法子。”顿了顿又说道,“哦不对,杀谁你们应该都不会有心理负担,最主要还是不用担责,对吧。”
府官不知道跟在谢钧泽身边的这个好看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他的腿不住的打软,“我们这些日子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济于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对策了。”边说边擦着额头上滚滚流下的汗珠,“我们也想过先把那些带头闹事、扰乱秩序的流民关押起来再说,可架不住流民实在是太多了,咱们这小小的乾城,牢房就那么几间,容量还有限,满打满算连眼下流民数量的十分之一都关不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
谢钧泽站在一旁静静的听府官诉苦,对上身旁沈宣逸的目光,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顾鹰不动声色地往谢钧泽身边靠了靠,用仅能让两人听清的音量,低声说道“主子,这些年咱们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流民太多了。那些人数少、规模小的流民潮,当地官府使使劲儿,倒也能勉强应付得过来,可眼下这么多流民,局势又这么乱,咱们就算有心做点什么,也没人手施展。”
流民安置绝非易事,牵扯甚广,这点谢钧泽很清楚,他轻轻的摆了摆手。
“带我们进城吧。”谢钧泽出声打断了府官无力的解释。
顾鹰微微一愣,眼看就要进大都了,显然没料到谢钧泽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不过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牵起马匹点头跟上,高声令众人整队向乾城进发。
沈宣逸跟谢钧泽并肩而行,他微微侧向谢钧泽,脖颈前倾拉出一道好看的弧线“谢小将军想做什么?”
谢钧泽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促狭,“沈公子这么聪明,猜猜看?”
沈宣逸肩头轻轻一耸,动作潇洒随意,摊开双手,脸上带着轻松自在的笑意,“钧泽的心思我可猜不透。”他清明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狡黠,直直地落在谢钧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