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身后的老者面容清癯,两颊凹陷却不显病态,气质清隽。颌下蓄着半尺长的山羊胡,末梢用红丝绦细细束起。
“长公主。”他们道。
她环顾四周,瞧见他们周遭皆是柴火,轻蹙着眉,案子摇头。
雨过天晴不久,这柴火也未必能烧得旺。
她便主动道:“江公子手才好不久,劈柴这活还是少做些好。”
江时晏明白长公主是在关心他,若他什么都不做,实在是无人可用。依旧神色淡然道:“多谢长公主关心,这些不过寻常事,不打紧。”
凌浅陌见眼前人明显疏离,神色不悦,又碍于长公主的身份,只能端起架子,道:“江时晏,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是主动进屋的好。”
江时晏甚少见到,看似平和的长公主,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平日里她同他一向以公子相称,如今凌厉强势,竟然会让他下意识惧怕。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公然违抗,他将会面对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缓缓退后一步,面上笑容浮现一瞬,便很快低头,道:“阿晏,遵命。”
凌浅陌难得见他如此温顺,就像乖乖听话的小鹿,夸赞道:“这才对。”
她一进屋,便瞧见锦枝双腿平放在木椅上,眼神立刻焕发着光彩,戏谑道:“本公主倒是真没想到,江公子竟会让身边丫鬟如此放肆。”
还未等锦枝开口,江时晏立刻护着:“殿下说笑了,阿晏只知道,要善待身边人。”
锦枝见她强势的面容渐渐变得柔和,暗自松了口气,又担心她会为难公子。却听她道:“那她可知道,江公子你这双腿,与常人有异?”
锦枝慌忙收回双腿,试图要跪地时,却被江时晏一把拦下。
“公子,奴婢……”锦枝欲言又止,得到的却是他的摇头。
凌浅陌却从他的侧颜中瞧见他微微皱眉,便乘胜追问:“江公子,你可知道,过度的善良,可是会成为毁灭自己的刃?”
她并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却听到锦枝低声道:“公子,你的腿,是不是又难受了?”
看到他面色苍白,她慌忙扶着他坐在木椅上,赶忙接过寒影拧好的热毛巾,悉心为他擦额头上布满的冷汗。却见他眉目拧地更紧,双手紧紧攒着袖口,她便知道他又是疼痛难忍。
若是平日里,她便能分神为他针灸;可如今她自己却不小心扭伤了腿,多少有些不便。
她现在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疼痛难忍,毫无办法。除非长公主……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再这样下去,只好祈求凌浅陌:“长公主,公子实在是疼痛难忍了。奴婢求您了,让您身边的大夫为公子医治吧。”她试图跪地磕头时,却见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住了。
“公子……”她试图打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宛若巨大的钳子似的,生生钳住她的袖口。
“罢了。你家公子同本宫有约定,如今他这般,本宫自然没有不管不顾地道理。”凌浅陌终归是不忍心,便依了锦枝。
此时太医恰好上前,恭敬行礼道:“姑娘莫忧,且先让老朽一探究竟。”
她的手指微微收着,目光实在是不舍得离开公子,硬是被寒影扶着离开,坐在旁边的木椅上。
寒影难得见到平日里大剌剌的锦枝,如今聋拉着脑袋,双手紧捏着。便不由自主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努力缓和声色,道:“公子他……他会没事的。”
公子他,真的会没事吗?
他心里也没底。
却听到锦枝带着隐隐哭腔,道:“若不是我现在这样,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到被迫求人的地步?
虽然长公主从未为难过他们。
她看着大夫坐在公子身边把脉,周身宛若一幅行走的古画,既有医者的沉稳持重,又透着宫廷御医特有的尊贵考究。
这大夫,怕是皇宫内的御医吧?长公主竟然会舍得让宫内的御医来为公子诊治。
明明他们才是砧板上的鱼肉……
她又瞧见大夫瞧着公子露出的双腿,而且长公主还主动回避,坐在她的正对面。
两人相顾,皆无言。唯有大夫翻动药箱的声响格外大声。
“咦?”大夫一句轻问,却让锦枝不顾自身,赶忙来到他的跟前,焦急问道:“大夫,公子他怎么样?”
大夫神色满脸惊叹,道:“这位公子真是骨骼清奇,双腿寒气入体至久,气血亏虚。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怪哉!”
长公主只当这人不过是徒有其表,便斥责道:“你这庸医!你若是不能好好看病,本公主便让你一家生不如死!”
御医一听到宫内权贵厉声喝斥,慌忙行礼,可额头上的冷汗依旧出卖了他,只道:“长公主息怒,老臣知晓殿下关切这位公子,只是这位公子……”
他又见到长公主眉目如刃,实在是不敢多说。
凌浅陌看着他疼痛难忍,又看着她信得过的御医。
莫非江公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