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宫书房里,我问关嬷嬷:
“最近,笙雨和从前相比可有什么异常?”
关嬷嬷想了想,道:
“圣上这么一问,老奴确实发现,笙雨自打病好了之后,比从前勤恳许多,做事也稳妥许多。”
“病?她之前得了什么病?”
“圣上您忘了?三年前就是这个笙雨打碎了您的琉璃盏,老奴本想赶她出宫,可她却说自己病了,是圣上您慈悲,不仅没有惩罚于她,还让太医为她诊治。”
三年前的事,我的确记不大真切了,也是当时没留意,听关嬷嬷这么说,倒想起了一些。
关嬷嬷继续道:
“说来也奇怪,宫里的太医看也看了,却也说不出这笙雨究竟得了什么病,吃了些药也不管用,这笙雨依旧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
我心头一震,笙雨得的这个病的症状,怎么跟玉阶临终前一模一样!
“直到半年前,这个笙雨彻底不省人事,躺在床上像一个死人,可是太医又说笙雨虽然脉微欲绝,却并没有死,老奴没办法,只能派人轮流看顾……也是神了,半个月前,笙雨突然又醒了过来,醒了以后仿佛大病全消,往日的病症都不见了,如今看起来精神大好!”
我彻底明白了,笙雨得的就是魂魄难全症,同玉阶一样,魂飞魄散,但通过移魂换魄,肉身尚可维系。
那么笙雨的肉身所附着的魂魄,真的就是胧胧!
我立刻跑出书房,站在回廊上,看见庭院里那棵光秃杏树下,笙雨正站在那里。
我真笨,这么久才认出她,她立在那里孤清落寞的身影,分明就和那年杏屏院中的胧胧一模一样。
我感到那棵杏树仿佛又重新繁花满枝……
一步一步一步……我像做梦一样,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笙雨身后。
她仰头望着树枝,轻轻叹息一声,正好被我听到。
我没有出声,只想默默再看她一会儿。
她却突然转过身来,看到我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圣上?您何时来的?”
我心中的喜悦已经像春泥里正在冒出的壮芽一样难以压制,却故作镇定打趣她道:
“是在担忧今年吃不到这树上的甜杏了吗?”
她低下头,道:
“圣上说笑了,就算没有那场倒春寒,奴婢也岂敢觊觎圣上的杏子!”
我心想:你不敢觊觎我的杏子,却敢觊觎我!
她抬眼看了看我,随后脸上带着疑惑,问道:
“圣上,您……是在笑吗?”
我这才意识到,可能我不经意的表情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欢喜。
我赶忙收敛起来,假装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
笙雨也好像觉得不太自在,眼睛瞥到一边。
我一再趁她不注意,偷偷瞧一眼她,嘴角不听使唤地反复上扬。
纵然凄风雹雨后繁花落尽,可是那一朵最珍贵的,“它”回来了……
回到书房后,我把李公公叫了来,对他道:
“告诉司衣司,准备大婚的喜服!”
李公公惊愕地看向我,问:
“准……准备何人的喜服?”
“当然是朕和皇后的!”
“皇……皇后?”,李公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圣上要娶谁?”
虽说如今我大权在握,已经没人能置喙我的婚事,可是若旁人知道我要娶一个奴婢,难免会有微辞,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让我与胧胧的婚礼顺利举行,我决定瞒着所有人。
“公公不必多问,尽管去办就是!”我道。
李公公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惶恐,又是不解,道:
“圣上,这也太过荒唐,帝后大婚是国家大事,总要一步一步按制度行事……”
我打断他道:
“朕不在乎那些俗礼!”
李公公嘴巴半张着,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伺候我的日子也不短了,已经了解我的性格,所以没再多说,只是在临出门时又问了一句:
“可是圣上,皇后婚服的尺寸……”
我想了想,胧胧的身体瘦削,可是如今她已经换了身体,笙雨的身体倒看着很健康,与小梨的身形相似,于是我道:
“就按照小梨的尺寸做!”
……
今夜,峨眉月升上城楼,星光散落夜空。
我命人在城楼上摆了一桌酒菜,又潜走了城楼守卫,等待着笙雨。
那一年,雪冷风急,我就是在这座城楼上,看着胧胧离开了皇宫。那次我还不知道,这一别就是7年多。如果胧胧没有借身还魂,那一次就成了永别……
一阵和暖的春风拂过,笙雨走上了城楼。
“圣上。”她颔首行礼道。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她道:
“坐下吧!”
“不敢,奴婢还是在一旁侍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