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脚勾了一抹水花起来,伴随着滴答声响问道:“你还走吗?”
在树后打坐的玉光闻声滞了滞,答道:“不了。”
过了刹那,他没等到身后人再开口,只听到有水花溅起的声响,猜想她是泡的太舒服了,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就一本正经提醒:“温鹤声,你只有半月吸纳仙气,洗筋伐髓的机会,眼下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你多玩一刻,就少吸纳几分仙气。”
闻言,鹤声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讪讪问:“我除了这么泡着,还能怎么做啊?”
“闭上眼睛,凝神定气,调动灵气打开整个身体,让流动的仙气主动接近你,融入你。”
鹤声深呼吸一口,然后照他说的做。
半霎过后,她感觉身体热络起来,池水的温度和体内灵气的运行促使她生了许多薄汗。又过了许久,身子越发热了,汗水也越蓄越多,渐渐凝成豆大的珠子顺着面颊滑落。
本干燥的双肩现下也湿透了,鹤声很不喜欢这种闷热又湿哒哒的感觉,遂难受的嘤咛了一声。这浅浅的声响被玉光敏锐捕捉,声色中难掩关切:“怎么了?”
略显急躁的声音直接切入她脑中,本就有些不宁的神思又添几分凌乱,扰的她更难意定。
久久没有回响,玉光心旌摇曳,几次想要回头,都被活泛的理智生生给克制住了。
他不安地闭眼,继续打坐。
良久后,滑腻的汗珠滚落进久蹙的眉目间,又顺着鼻梁骨与眼角的泪渍混合,滴落到袅袅烟霭里,惊的定神的人抖了抖身子。
有个充满怨恨的声音突然叩开她的心门,一次次问她:
“温鹤声,你为什么要活过来?”
“原本你死了,这一切就该彻底结束回到该有的轨迹上,偏偏你要活着。”
“你为什么要活着?凭什么要活着?”
呼吸像是被什么给截住了一样,一息,两息,甚至三息都没有缓过来,鹤声感觉自己就快要憋死了。她在梦里挣扎,拼命挣扎,用手掰开脖子上的禁锢,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第四次,她骤然深吸一口气,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手脚并用驱赶那幽怨的声音:“滚,给我滚开。”
翻腾的水花飞溅到了岸边,树后的人终于挣脱理智的束缚奔逐而来,以半跪的姿态,捞起险些溺水的人。
“温鹤声,你怎么样?”
失神的鹤声哆嗦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盯着他,盯着盯着眼泪就出来了。她叫那梦境给扰怕了,现下都还没完全缓过神来,湿着一双玉臂趴在岸边,闷声哭起来。
墨发紧紧贴着颤抖的背脊,玉光伸手抚了抚,慰道:“别怕,别怕。”
鹤声哭的更厉害了,索性拉过他的手枕在脸下继续宣泄。
这世间最伤人的不是厉害的刀法、剑术,而是充满魔性,可以蛊惑人心的恶言。
她被储山的话伤的千疮百孔,伤的夜不敢寐。
她太想快点结束,与曾经的爱恨纠葛做个切割,然后进入全新的生活。
哭声突然止了,玉光还来不及细问,领口就被对方一把揪住,迫使他向前靠去。
他怔怔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庞和水雾交织的双眸,心跳漏了一节又一节。
这种被扰乱心神节奏的感觉太不妙了。
“帮我。”
简短两个字,听的玉光柔肠百转。
他怎么能不答应?怎么能不答应?
“好。”他的声音近乎颤抖,抬手慢慢抚去那张脸的水渍,低声道,“去接纳已经发生过的一切,无论结果好坏,唯有正视它,才不会生出心魔。”
鹤声顿了稍许,然后点头。
玉光松手,放她重新坐入水中。荡漾的水线拍打在她的胸前,将那片肌肤重新湿透。
“我来助你稳住心神。”
言罢,玉光掐诀打入她背□□位,然后一指定在她脑后:“闭眼,凝神。”
鹤声再次照做。
紊乱的心神重新归于宁静后,玉光慢慢收诀,在她身后为自己圈了块地方,继续打坐。
轻潺的水声流动在耳边,玉光适时睁眼,只见茫茫水雾缭绕着仙池中人,偶尔隐现出带着水珠的冰肌玉骨。
一种奇怪的心绪冉冉升起,不恰当地在脑中显现出她于水中雾色包裹身躯时,抬眸对视的动人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