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酷暑难消,树上蝉鸣聒噪,暗红色的雨棚在地上划出一块安全区,几个人幼稚地和摆在台阶外的冰箱抢夺地盘,你推我搡满面通红。
这天热得燥人,甜滋滋的芒果香目标明确直往她鼻子里钻,只可惜这甜味不仅没有让她心情愉悦,还成了火上浇油。
徐昕乐别过头冲着小卖部大喊:“老板,我看您汗都要流成河了,别坚持了。”
老板半眯着眼瞥了门外的几人,挪了挪屁股又闭上眼,躺在老旧的摇椅上慢悠悠晃着手中的蒲扇,面对她的怒吼如过耳轻风,翻了个身鼾声如雷。
最终,她将自己为什么有空调不吹,反倒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归结到一个人身上——
而这个人约他们出来,却迟迟不见人影。
“我决定了,我要和苏夏安绝交一天!”徐昕乐推开身旁吃冰棍的男生,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隔壁的书店。
顶着炎炎火烧,促使一群年轻人放弃空调挤在拥挤小店门口的只有——学习。
学习使人进步,学习使人忘我,自然也能使他们接受热浪的洗礼。
“这四本来两套。”徐昕乐站在收银台前竖起两根手指,接着从小挎包中掏出钱包付钱,余光中书架上花绿封面的小说套牢了她的目光。
鬼使神差般在一众习题练习册中选中了最清新脱俗的它。
“加上这个,一起付。”
书店老板一一扫过码,将书摞在一块,手搭在上面,好心提醒道:“这九本书加在一起重量不小,你一个人搬不动的。”
“哦,没事,我把书放您这,待会有人找您拿。”她从钱包隔层中抽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人,“待会这个女生会过来拿,您给她就行。”
照片中的孩子站的站坐的坐,随意分布在一个滑滑梯旁,穿着统一的校服,尤其是他们胸前别着的校徽,别提多刺眼。书店老板在这一带做了十几年生意,熟悉得很。
“博索中学那都是高材生呀!以后常来,阿姨这状元书店里什么书都有。”
这条街他们不常来,书店的名字却在别的地方见过几次,要不是老师说的那本练习册只有这家书店有,他们也难得到这里一趟。
老板倒是个热情的,徐昕乐计上心头飞快眨了两下眼睛,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老板,我手机被我妈没收了,我能借您的给我朋友打个电话吗,就是刚才我照片里给您指的那个。”
好歹做成了生意,仁义自然在。老板在口袋中摸索几下,慷慨地借出手机:“你是催她过来拿书的吧,打吧打吧,随便打。”
——
一到七八月溢港市就像个巨大的蒸笼,时而下的几场雨使得空气成化了的橡皮糖,黏腻憋闷。苏夏安生在夏天,却始终爱不上。
她约了人在书店旁的小卖部见面,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电话打了几个又打不通。蹲在角落蹭着空调决定再等三分钟,要是还没人来,她就自己买书回家。
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多一秒都算她吃亏。
苏夏安气急起身,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栽,下意识用手支撑身体,却顺手将小卖部摆在最下层的啤酒推倒在地,玻璃瓶扎实没什么问题,老板却不大乐意。
于是,走在烈日下抱着书的高材生手上还拎着一瓶啤酒。
“哗——”
像是有什么东西推暴力推翻,动静不小,好奇心作祟,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这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赶巧了,罪魁祸首就在她不远处,她向前走几步,侧个头隔着不长不短的巷道就能将事情看个大概。
几个化着夸张妆容,浑身上下冒着刺儿的小太妹肩上扛着鼓包的劣质棍,摆着不符合她们这个年纪的浮夸动作,围着地上的人说着连自己都搞不懂意思的污言秽语。
这时间大街上没什么行人,苏夏安四下张望,好似除了她真没别人。
碰上即是缘,老天都想她做一次救美英雄。
她将书腾在另一只手上,空出来的手去摸口袋的手机。怕被发现,她的每一次动作极尽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意外却在此刻发生,由于次次都被妈妈批判手机铃声太小总是不能及时接到电话,她的手机铃声向来都是往大的开,只是没想到一次的听话换来了她终身的阴影。
尽管她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漏出来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那几个姑娘的耳朵里。
由此,被堵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手机孤零零躺在地上,看受伤程度应当是需要回炉重造了。
女生瞥见了她手中抱着的几本书,嗤笑道:“书呆子叫了另一个书呆子来救你,怎么想的?”
苏夏安也是没想到自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偏头看了眼地上蜷着的姑娘,想问这什么仇什么怨,连路过的朋友都不能放过。
很可惜,这姑娘压根不搭理她,耷拉着脑袋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她这个无辜的过路人。
忽然,手中的书一沉,一时没拿住散落在地。铺开的习题卷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光洁的卷面上落下了一个完整的鞋印。
嘶——
有些心疼。
“渔姐,她手上还拎着一瓶啤酒呢。”
没想到还是个会喝酒的书呆子,这两个词很难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在她们的印象中,打架抽烟喝酒那都是她们这种人的标配,书呆子是不配拥有的。
不知是词语搭配不对,还是眼前女生形象实在是和酒瓶子不搭,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去抢夺对方手中的酒瓶了。
苏夏安睫毛轻颤,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在保全自己和接受警察叔叔阿姨思想教育中,她飞快选择了前者。
酒瓶自然没被抢,因为它已经落在了那位叫作渔姐的头上。
一切发生不过几秒,双方都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