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暮行雨从厨房走出来时,那盘五花肉已经被整整齐齐推回了原来地方,甚至还被林朝云拿干净筷子拨了几下遮住说少了的一半。
他:……
见识过大世面的邪神大人表面镇定自若,拼命压下自己上扬的嘴角,一屁股坐下把饭递过去:“喏。”
林朝云嗯一声接过:“多谢。”
“这声谢谢真是罕见。”
“谢的是种米的农民。”
“说一句实话很难吗?!”
林朝云举起筷子,装模作样夹起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咬了口,陷入沉默。
暮行雨同样拿腔弄调:“好吃吗?殿下?”
创世神阁下往自己碗里夹了第三块糖醋排骨,闻言敷衍地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咽下,方才放下筷子:“味道不错。”
他说着,没忘记自己刚刚编撰的任务,想了想随口夸道:“可以去开家酒楼,你做厨师。”
暮行雨:“……”
显然虽说这个例子不得邪神心,但他还是非常满意,笑吟吟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牛杂汤放到面前:“喏,小心烫,喝些,补身体。”
林朝云没理他。
胃部饥饿的烧灼感搅得他心烦意乱,手中的竹筷几乎不停,吃相并不粗鲁,速度却一点不慢,不到半小时,一碗饭便没了踪影。
胃中的空虚感稍稍缓解,他无声地喟叹一声,俯身抽纸擦去唇角沾上的一点汤汁,抬眼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装横,说出了压-在心头许久的话:“这套房贵吗?”
暮行雨正起身收拾碗筷,闻言动作一顿:“不贵?”
他歪头想了想:“大概……四五百万人民币,哦,折合成黄金大约……”
“你没有工作,哪来的钱?”
“谁说我没有工作,”先前太过震惊忘了反驳,这会倒是刚好有了机会。暮行雨挑起一边眉看了林朝云几眼,朝身后墙面上几张装饰画一指,“我有的是工作,不过是想做和不做的区别而已,你不能这么诬陷我。”
……画师?
林朝云心说,面色不动,端正笔直地坐在餐桌前,自来熟地抬手给自己倒了壶刚泡的花茶,端着,起身踱到了那几张装饰画前。
这些画色彩艳丽、绚烂、对比度极高,依稀可以看出画得是人,却和他记忆中水墨丹青的淡雅截然不同,林朝云默不作声地端着茶杯站在那,没伸手去摸,目光疏疏落在了其中一幅上。
他在思索如何将话题引到那座千年遗址上去。
目前没人能保证他会不会重新变回兔子,变得次数又太少,也不能计算出人和兔子的切换是否有时间规律,最妥帖的办法还是构建自己和白兔的联系,这样无论站在暮行雨面前的是林朝云还是白兔,他都会带去遗址。
但……
林朝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从后脑到额头的一根神经突突胀痛,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糟糕。
他瞬间警觉,神色微沉,转身把茶杯一搁,大步流星冲到厨房门口,语冒冷气地喊站在里面忙碌的暮行雨:“我需要去一次S省,但沿途情况复杂,手头有要事要忙,估计无法以真身前往,可能需要拜托你做一件事。”
戴着手套勤勤恳恳洗碗筷的暮行雨瞬间回头:“啥?行啊。”
还没来得及说详细事情的林朝云:“……”
他微微皱起眉,一时也顾不上其他,急步走到暮行雨面前:“你连要做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没有问题。”
“……”林朝云冷着脸,“你本来就是邪神,刀山火海不会伤害你。”
“……殿下,这是个比方。”
林朝云显然没有听懂——但他察觉到了某些不同,下意识低头,猝不及防对上了暮行雨腿间因为角度问题大咧咧展示的……帐篷。
这个他看懂了。
他那张冷若冰霜几乎所有时间都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被气出了流露出极其强烈、浓重、无法掩盖的厌恶。
他松开了撑在推拉门上的手:“滚。”
一顿,还不解气,扭头又说:“发-情了就去治,别在这里耍流-氓。”
到了这时,暮行雨才后知后觉想起某些还没消全的反应,丢下手里的盘子急声开口:“等等你听我解释——”
林朝云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告辞。”
“……”
暮行雨定定注视了他片刻,猛地暴起去拉他的手,却瞬间抓了个空。
林朝云抢先一步背过身,头也不回地推开大门跌跌撞撞离开。
……
日影斜沉,整座城市都在余晖里沉坠,慢慢落进漆黑的夜幕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遗址中有关于他事迹的记载被发现的缘故,林朝云飞速冲下楼,走出大门,一直到离开小区,两条长腿都没有要罢工的意思。
……除了愈演愈烈的头痛,和发冷发汗的手心。
跟着几个散步的人走出小区门口的安全门,林朝云拐进旁边一个小巷,靠在还算干净的墙面上,徐徐松了口气。
脑中,钢锯般难熬的剧痛又一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