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熟悉。
咚!
又是一簇烟花在半空炸开,火星纷纷从夜空坠落,把那双含情的眼照得闪亮,也将那张脸照得格外清晰,他望着面前和暮行雨一模一样的面容,脑中轰地炸开数道惊雷,把所有思绪都炸得一塌糊涂,凌乱不堪。
偏偏面前人还毫不知情,伸出手来,摁着他冰凉的脖颈往前一带,半搂着人亲密地抵上额头,声音哄诱:“我错了,真错了,不该瞒着你去血海,也不该十天半个月不回你消息,朝云,你就饶了我这一回,陪我看一次花灯,好不好?”
林朝云呆呆地被他搂进怀中,如坠冰窖,又似跌进火山,浑身冷热交替,不停地打着哆嗦,不知道过了数秒,才好似旁观者般看见自己伸出手,揪住暮行雨一只耳朵用力揉了揉,冰冷冷的嗓音中带着些宠溺和无奈,答应道:“下不为例。”
咔嚓!
梦境开始坍塌,面前相拥的人影,远处璀璨的烟花,还有周围精致的陈设屋梁,都咔嚓咔嚓长出蜿蜒的裂纹,破碎,最后化为齑粉,眼前一瞬间只剩黑暗,林朝云咬紧下-唇,片刻抬手毫不犹豫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暮行雨毫不掩饰的担忧目光。
……
那个巴掌最终还是没有扇到他脸上,暮行雨早在扬手时便眼疾手快地拽住,见对方恢复意识,才慢慢地松开手。
林朝云坐起身,薄被从肩头滑落,带来丝丝凉意,他才悚然一惊,拽住被角往身上一遮:“怎么——”
刚说出两个字,便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到极致,两个字说完,便丝毫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胀痛的喉咙,轻轻揉弄两下,便听暮行雨善解人意地解释:“你发烧了。”
“不可能。”林朝云极快地否决,“不可能。”
暮行雨没有和他过多辩驳,而是端来一杯水,试了试温度,送到林朝云唇边:“喝点,别怪我放肆,你一只手在打点滴。”
林朝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右手被人拿弹力绳绑在床边,指尖还有血痕。
他愣了下,难得没有发怒,就着暮行雨的手喝了两口水,勉强开声问他:“我怎么了?”
“没怎么,做噩梦老是去拔点滴,我就拿绳子给你绑住。”暮行雨说着,弯下腰把绳子解开,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腕上被勒出的一道红痕,指尖微动,但终究没敢伸手,坐回床边,“饿了吗?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林朝云摇了下头,说不饿。
他静静注视了暮行雨半晌,忽地又想起记忆中那双缱绻含情的眼,心中一动,没来由地问:“暮行雨,回答我,大虞建国的时候,你到底在哪?”
正在削苹果皮的刀尖顿住,暮行雨迟疑了片刻,这才头也不抬地说:“来找过你几次麻烦,被你打跑了,就躲回血海里睡觉,怎么了?”
林朝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想要透过他不正常的寡言窥见什么,过了几秒又问:“那骨片上记载的另外一位神明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暮行雨淡淡道,“我找你的那几次那人都不在,可能是沈霖,白泽,或者三十三重天任何一位仙人,你为什么不去上面问问?”
林朝云:“因为我本不会和任何一个人一同下凡,更不会做出指导凡人治国理政这种事情。”
暮行雨神色微变,表情微妙地挑了下眉。
林朝云想着刚刚的记忆,眉头蹙得更紧,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一丝焦躁:“暮行雨,你回答我,千年之前大虞人们看见的另外一位神,是不是你?”
“……”
暮行雨轻轻摆好最后一块苹果,把他摆在林朝云能够到的位置,擦着手上汁水回答:“不是我。”
“那是谁?”
“我不知道。”
“你这个——”林朝云眉头拧得死紧,转身就要下床用武力直接撬开面前人的嘴,掀开一点被子才察觉自己浑身赤-裸,耳根唰地烧起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混账。”
他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气血翻涌,右手果然如暮行雨所说的那样用力拔掉了点滴,一把扯住邪神的衣领把人拽到自己眼前,怒道:“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说完,顿了下,又继续说:“你和沈霖,到底在瞒我什么?”
千年来以来一直平静如水,只有见到暮行雨才会掀起波澜的心境此刻正混乱不堪,怒火和焦躁一波一波拍打在心口,喉头发紧,每说一句话都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
林朝云丝毫没有察觉面前邪神的眸光在触及某处时变得格外幽深,也没有发现此刻自己半边肩头都露在空气中,只是紧紧拽着对方的衣领,半天没得到回应后反手推开。
暮行雨朝后踉跄了两步,一声不吭地站住,手中还拿着沾满汁水的小刀。
过了一会,他眸光动了动,把小刀收好,转身从衣柜里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一一摆在床边:“先穿衣服。”
林朝云平息了下怒意,垂着眸子拿起最上面没有拆封的内-裤,半晌,没动:“刚刚我做了个梦,暮行雨,你想听吗?”
暮行雨已经踩在门槛上的脚猛地一顿:“什么梦?”
“花灯节那天,有人来请我去赏花灯。”林朝云穿好衣服,扶着墙下床穿裤子,声音颤-抖,“我不愿去,他就凑过来哄,还说自己知错了,不该前段时间不告而别跑去血海,不该十天半个月不回信……你知道他是谁吗?”
暮行雨听见他话中难得的慌忙,倏尔闭上眼,紧咬住下-唇没有吭声。
身后又传来细细索索的声响,几秒后,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脖颈,摁在了扑通跳动的血管上:“你知道。”
暮行雨猛地转身,看见林朝云第一次自愿站在离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一手摁在他脖颈处的血管上,一手用力摁住头顶毛茸茸的兔耳朵上,眼含怒意地说:“你知道,你的心跳得非常快,这是只有撒谎才会有的表现。”
“那是你。”
“暮行雨,那是你。”
“……”
暮行雨垂下眼。
面前人眼尾还染着薄红,白发披散,唇-瓣紧抿,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先前清冷模样截然不同,暮行雨本能地想把人揽进怀里哄,手伸到一半,又想起现在两人的关系,堪堪顿在半空。
林朝云将悬在空中的那只手用力握住,往对方胸-前一摁,咚地将人抵在墙上,仰起头问他:“暮行雨,和我讲实话。”
“千年之前,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