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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妗妗穿过密林来到九山王洞府,开门见山道:“前辈,我想把妖主放出来,您可知有什么法子?”
九山王沉默注视她许久,洞内石壁上钉着的白骨在幽火映照下泛着冷光。
“这事啊。”老妖幽幽开口,“得去问仙族。”
他忽然冷笑一声,“可如今的仙界,早不是从前的仙界了。”
“你们人间现在不信神不敬仙,对天地自然毫无敬畏之心。那些真正的圣者接连陨落.….”
他抬眼瞥向石壁白骨,“如今坐在仙位的,多是些厉鬼般的修行者。”
洞外忽有阴风卷过,吹得那具白骨咯吱作响,仿佛在佐证他的话。
沈妗妗闻言一怔:“既然前辈都知晓这些,难道仙族就放任不管吗?”
“哼!”九山王冷笑一声。
“除了曾经几位尚存的圣君,其余仙族尽是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在他们眼里,人,妖,甚至是小仙,不过都是蝼蚁罢了。”
老妖忽然话锋一转,“你若真想破开无支祁的封印。”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沈妗妗,“或许该去人间寻法子。你们人类啊。”
说到此处突然咬牙切齿,洞内温度骤降,“虽说不通礼教,生性愚顽,心术诡诈,死不悔改......”
沈妗妗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只得僵着脖子装鹌鹑。毕竟这位老爷子是恨透了人。
九山王每骂一句,她的脑袋就不自觉往下低一寸。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不过,人间到底还藏着些重情重义的能人异士。”
“妖主当年也在人间游历过,只是被镇压太久,连真身都记不清了,哪还会记得这些陈年旧事?”
“你不如去他记忆里的时代找找线索。”
沈妗妗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又垮下脸,“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人间啊,”
九山王捋着胡须。
“不是让你回现在的人间,而是要回到无支祁当年游历过的那个时代。”
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揶揄:“这事你得去找烛蛇大人。那位现在整日里跟个半妖小丫头厮混,听我狐族外系说,脾气倒是温和了不少。”
他袖袍一甩,石壁上浮现出一道青光水幕,“老夫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沈妗妗只觉眼前一花,便被九山王扔进了一片葱郁山林中。久违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洒下,她眯着眼伸手去接,差点被这暖意感动得哭出来。
正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走时,忽然瞥见前方溪边坐着个白衣女子。
那人闻声回首,惊得沈妗妗倒吸一口凉气,世上竟真有美得如此脱俗的容颜,与这山间融为一体。
“咦?我在这山中,倒从未见过你。”
她忽然凑近,“你身上没有生灵的气息呢。”
“姐姐我是人类。”沈妗妗莫名红了眼眶,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我是被九山王前辈送来找烛蛇大人的!”
“竟然是来找小蛇帮忙的?”女子掩唇轻笑,不知怎的,沈妗妗竟一股脑把经历全说了出来,从误入妖界到遇见妖主。
说到最后才惊觉失言,却见对方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随我来吧。”女子听完轻轻颔首,自然而然牵起沈妗妗。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下山,来到一座掩映在古木间的宅院。院中石凳上盘着个男子。
那男子生得一副惊心动魄的妖冶容颜,眼角眉梢都带着勾魂摄魄的邪气。
若说妖主是桀骜不驯的凶兽,这位便像是专门蛊惑人心的妖魅。
他身下的蛇尾在青砖上游移,鳞片折射出幽暗的光。
男人见女子牵着沈妗妗,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逡巡。
沈妗妗何等机灵,立刻松开手,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您就是烛蛇大人吧?晚辈有事相求。”
说着她变戏法似的从折叠办公室里往外掏宝贝,人间最时兴的话本,妖界罕见的萤石,能蹿上天的纸鸢,每掏一样,那女子的眼就亮一分。
沈妗妗余光瞥见男人的目光渐渐柔和,心里暗喜,果然投其所好才是硬道理。
当女子爱不释手地摆弄那些小玩意儿时,烛龙大人的尾巴尖都不自觉放松地盘了起来。
“姐姐,我还会贴皮术呢!”沈妗妗拍着胸脯保证,眼睛亮晶晶的。
“要是哪天你们夫妻想出门游玩,觉得这模样太招摇,随时唤我来!我能帮你们换个模样!”
这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只见那男人瞬间现出真身。
一条巨蛇腾空而起,大如铜镜的蛇瞳,朝她倾压而来。
再睁眼,她已站在一处陌生的古旧街市。空气中飘着千年之前的烟火气。
沈妗妗摸着还在狂跳的心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怕是说进了那个宠妻狂魔的心坎里。
……
暮色渐沉,沿河的街市热闹起来。
灯笼次第亮起,在夜色中晕染开来,河面上,莲花灯顺着水流漂荡,与岸上灯火交相辉映,分不清哪是天上星,哪是人间灯。
街上行人往来,可沈妗妗仔细瞧,便瞧出些异样来。
那卖糖糕的老者,指节似乎过于粗大。酒肆里弹琵琶的歌女,烛光映照下,墙上投出的影子有尾巴摆动。
难道过去有这种人与妖共存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