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趴在这棵槐树上偷看外面的世界。”
她指着院墙边歪脖子的老树,枝桠间还挂着幼年时系的红绳,当时许的愿望是能遇到好好待她的家人。
他们走过她租住过的阁楼,窗台下还留着雨天漏水的痕迹。
路过奶茶店时,老板娘惊喜地探出头,“妗妗!你回来了呀!这个给你,前不久刚寄来的。”
最后停在老石桥下,那里曾是她摆贴膜摊的地方。桥头下棋的李大爷颤巍巍站起来,棋盘被碰得哗啦响。
“哎呀,这不是妗妗吗!谈恋爱了呀,这小伙真俊啊!”
她蹲下帮老人捡起滚落的棋子,发现他手背的老年斑比记忆中多了许多。
无支祁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和街坊熟稔地寒暄。
当卖糖画的张婶硬塞给她两只小凤凰时,他俯身,就着她手咬掉半只糖翅。
“真甜。”
眸子里映着暮色和她愣住的脸,引得周围一片善意的起哄声。
入夜,两人住进临水客栈。
或许是因为化作人形太久,又或是连日来太过放纵,无支祁竟罕见地沉沉睡去。
沈妗妗支着下巴,忍不住伸手轻触他微蹙的眉心。指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抿嘴一笑,俯身在他额角落下一个吻。
“好好睡吧,大妖怪。”
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夜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沈妗妗独自走在青石板路上,两侧的叶子沙沙响,像是认出故人般摇晃枝桠。
她慢慢踱到石桥头,河水泛着细碎的银光,倒映出天上高高悬挂的月亮。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她对着水面自言自语,指尖划过冰凉的石栏。沈妗妗坐在桥沿边,忽然很想抽根烟,虽然她从来不会。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笑出声。
沈妗妗翻出之前奶茶老板娘给她的信件,这是她当初在天桥摆摊前,偷偷投递的最后一份希望。
她想起孤儿院后院那盏总是接触不良的台灯,想起用橡皮擦到破洞的作业本,想起院长妈妈藏在饼干盒里的私房钱。
“妗妗啊,你脑子活,要读书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她从小就知道怎么用甜美的笑换来爱心人士的资助,知道怎么在考试中拿到足以申请奖学金的成绩。
可十八岁生日那天,院长妈妈红着眼眶递来的牛皮纸袋里,只有薄薄一叠零钱。
当初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奶茶店打工间隙偷偷填写的申请表。
她把孤儿院的奖状,勤工俭学还能得到优异成绩的证明,甚至前半生所有经历都塞进了申请材料里。
可迟迟没有消息,她也就想,算了,这人生怎么过不是过呢?
可现在这封通知书算什么?水里映着她紧抿的嘴角,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得刺人。
全额奖学金,免费住宿,机票补贴.….
这些字眼烫得她眼眶发热。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在漏雨的阁楼里连幻想都不敢的奢望。
她不可能永远呆在妖界,无支祁也不可能呆在人间。
“要算一卦吗,小姑娘。”
沈妗妗正出神地望着河水,被这声音惊得一颤。
她猛地抬头,月下站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眉目如画,却莫名透着几分熟悉。
沈妗妗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突然跳起来指着他。
“诶!你不是那个妖僧吗!”
道士被呛到似的连连摆手,“咳咳!什么妖僧,小姑娘你这话说的。”
她绝对没有看错,这就是当初在无支祁身边那个妖僧。
“你不认得我了?你当初被大祭司逼着渡人的事还记得吗?”
那道士皱起眉头,玉簪束起的长发在风中轻晃。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事,这只是我时常梦见的一段。
说着他又激动起来握住沈妗妗的手,“哎呀,看来你是我的有缘人啊,不如入我门下?”
沈妗妗眼抽抽,看来那妖僧是转世了啊,只不过这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
“哎,不是。只不过,我们有过一些前尘往事罢了。”
他不由分说掏出三枚铜钱,“那我就免费为你算一卦吧!我平时都不出山的,这一下山就遇见你,想必是天道指引啊!”
铜钱在道士掌心叮当碰撞,咔嚓一声脆响,三枚铜板齐齐裂成两半。
“这.….”他瞪大眼睛,手指微微发抖,“天机不可窥?”
道士干笑着收起碎成两半的铜钱,眼神却变得凝重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l打量着沈妗妗,半晌才道。
“看来小姑娘你不是一般人啊,怕是有重任在身。”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加油!你一定行的!”
沈妗妗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让你算了吗!我不想知道!”
道士却不恼,反而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来找我啊~”
名片上烫金的“玄天观首席顾问”几个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沈妗妗正要拒绝,河面忽然无风自动,泛起不自然的涟漪。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向客栈方向,该不会是无支祁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