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坦流露出新娘子羞涩与幸福的笑容。她示意玛丽丝拿上桌上几个纸质包装盒,华生早在里面各放了大约三盎司重的蛋糕:“那是给斯坦福一家的,特别是你的学生阿米莉娅——如果有机会,我真希望能见见这位小姑娘。”
玛丽丝低下头笑了笑:“那我可得忍住不在回苏赛克斯的火车上就偷偷吃掉。”
“还吃呢,看你的脸都圆成这样了。你身上才应该长点肉,免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
她们又说了几句玩笑话,玛丽丝这才想起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天鹅绒面的小盒子:“亲爱的梅,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祝贺过你呢。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摩斯坦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一对小巧的雕花珐琅金耳坠:“这是——天哪,这太漂亮了!可是玛丽,你生活一直很拮据……”
“你收下吧,不过是我的一片心意。”
摩斯坦赶紧换下戴着的朴素耳钉。耳坠在她娇艳的脸颊边摇摇晃晃,让那双本来就含情脉脉的美眸更加顾盼生辉。
“我看到这个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梅,你不用太过意不去,我不用攒钱举办婚礼,偶尔奢侈一回不足为过。”
摩斯坦停下了颠三倒四的感激之词,很奇怪地看了玛丽丝一眼。这让玛丽丝回想起一周前她说福尔摩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时的神色。她突然有种没来由的预感,好像小说里描绘的利剑穿过心脏的颤抖。
“玛丽,你告诉我,”摩斯坦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掂量即将问出的问题,“你爱上了福尔摩斯先生,是吗?”
“我只见过福尔摩斯先生几面……”话一出口,玛丽丝才发现自己根本是答非所问,而且几乎是默认了这个问题的肯定答案。
电光火石间,玛丽丝惊觉摩斯坦的问题是如此一针见血。从1884年第一次读到《血字的研究》,到现在已经足足三年了。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从未审视过自己最隐秘的感情。她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她养成了每天读报纸的习惯,会因为看到了华生医生的文章而开心一整天;为什么她常常回忆起康普顿街11号发生的一切细节,把福尔摩斯的电报和信件都仔细收藏起来;为什么她有福尔摩斯在身边时便手足无措,默默在意他的目光……她太迟钝、太迟钝了。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不确定,难道只是一个简单的爱字而已吗?
“约翰和我见了不到十次就向我求了婚;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明白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位。”摩斯坦温和地提醒她。
玛丽丝低声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周我就应该看出来的,那时你提到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整个神态——你眼中充满了光芒。刚才早宴上时你回避福尔摩斯先生那个方向,却在他离开时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没告诉我。是和那位被绑架的小姑娘有关的吧?”
“是——他出现在门口时我就感觉……不,我当时还没有明白——我应该明白的。”玛丽丝重新讲了讲康普顿街发生的事。
摩斯坦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帮她把耳边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拢上去。
“无情的犯罪常常把有情的人结合在一起。”
“‘爱情是感情的事,’”这时玛丽丝已经恢复了平静,摇摇头,语气平板地引用道,“‘任何感情都和实际、冷静与理智不兼容,而我珍视理智高于一切。’你也读了《四签名》,看到福尔摩斯先生所说的。我不是想否认什么,但这……这是不可能的。”
“你已经二十五岁了,玛丽,你也应该有个家庭了。”
玛丽丝叹息:“我并不奢求什么。可能离开斯坦福府后我会在伦敦谋生。这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你知道吗,其实你和福尔摩斯先生有很多相似之处。”
“是吗。”玛丽丝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和一个事业蒸蒸日上的咨询侦探有什么相似之处。
“福尔摩斯先生有着那样超群的智力,在众人之巅,他是孤独的。他对约翰的感情很深。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但我知道约翰搬离贝克街对他影响很大。亲爱的玛丽,你也很少真正地和别人推心置腹。不,我不是在责怪你不信任我。你从小就是一个感情含蓄的人,这是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同时你还很固执,我得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同时学习好几门语言的。你连邹夫人的话都没听进去,自己咬牙坚持了下来,倔的像只小牛。”
回忆起往事,玛丽丝也忍不住笑了。
“玛丽,我知道你不敢和别人交心是害怕受到伤害,我能想象出来你怕终有一散——我明白离开学校和邹夫人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愿意把我的全部和你分享,你随时可以找到我。我永远会为你保留这一部分,就和在学校的时候一样,一切都没变。”
作为回答,玛丽丝抱住摩斯坦,感到“不要在这喜庆的时候哭出来”的决心彻底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