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原本只打算随便逛逛,无意间看到了一个淹没于摊贩海洋里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的模样与周围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太过穷困,连带着冲淡了他身前各式花朵的美丽,致使无人注意到这处琳琅满目的芳华景色。
旁家都已赚得盆满钵满,男孩的摊子前却鲜有客人光顾,只余摆放在花瓶里的鲜花与他作伴。而他神情沮丧,明明被鲜艳百花簇拥,灰扑扑的脸颊未曾晴朗过分毫。
云倾月脚步一顿,不禁回想起了当年与之相似的一幕。
某种恻隐之心促使她走到了男孩面前,蹲下身子指着其中一束柔和地问道:“摊主,请问这朵冬菊怎么卖的呀?”
男孩似乎没料到真的会有人买他的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手忙脚乱地抱起一盆明黄色的多瓣菊花。“你说这个吗?十五个铜魂币,花和花瓶都可以给你。“
菊花品相不错,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胜在花瓣舒展、花枝蔓柔,亭亭玉立地盛开着,一眼就能看出是被灌注了满心的喜爱培育出的。
云倾月一看到它就想起自己的某位好友。既视感太强,她弯了弯眼睛,拿出荷包:“我买了吧。”
男孩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又给云倾月翻找出特制的肥料作为赠品。
这本是桩两全其美的交易,尤其对于云倾月而言,她原对花草并无兴趣,盖因一位朋友爱好摆弄这些,时间久了,她也学得一二,这才有了培育花株的雅兴。
就在这时,一道轻飘飘的男人嗓音突兀地从旁边传来。
“十个金魂币,我要了。”
男孩一愣,茫然停下手中动作。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金魂币”?
云倾月收回手,心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清清嗓子,掩起笑意,不紧不慢道:“那我出二十个金魂币。”
男人续道:“五十。”
云倾月:“六十。”
男人:“一百。”
云倾月:“两百。”
男人:“……”
男孩被突如其来的幼稚竞拍吓得呆住了。
云倾月则提起裙摆,仪态优雅地站起身,隔着一层素白面纱,弯眸朝男人款款一笑。
“难得见菊斗罗冕下如此好兴致。”
男子轻笑一声,知自己被认出,不再遮掩,抬手卷着自己橙黄色的高马尾,黄白相间的羽衣恰似一朵娇艳盛开的菊花。“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说话的时候。”云倾月和他挨得近了些,顿时被一股极为缱绻温柔的花香包围。“下次出来记得做伪装。”
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云倾月用魂力压缩在小小的一隅。否则若是让百姓听见了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武魂殿座上长老之一菊斗罗月关,庙会也甭想继续举行了。
“你怎么跟鬼魅一样老是管我。”月关撇撇嘴,“你俩就欺负我脾气好。”
云倾月:“……那我道歉。”
不过月关一提起鬼魅,云倾月也想起来了。这两人跟黑白无常似的,向来形影不离,怎么今天出现的只有月关一个?
月关对此做出的回答是:“他你还不知道吗?让他来个人多的地方跟要了他的老命一样,我劝了他半天最后他嫌烦直接溜没影了。”
“好吧。”云倾月耸了耸肩,确实是鬼魅的作风。“反正我一会儿也要去武魂殿,到时候跟他打招呼也不迟。”
“又是那个劳什子座谈会呀。”
月关翻了个白眼。“反正也是你们和教皇陛下虚与委蛇浪费时间,还不如不开呢。”
“说的倒是没错。”
云倾月负手而立,慢悠悠道,“不如关关去跟教皇提提意见?你和鬼魅如今可是教皇的左右手。”
月关闻言眼神亮晶晶地凑过来:“诶?阿云你吃醋啦?”
云倾月还惦记着她看中的冬菊,无情地推开耍赖的月关,从储物魂导器内取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钱袋子,递给男孩时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两百枚金魂币,一定要拿好了,别让旁人看见,下次我还来你这买花。”
男孩慌乱地张开嘴。可还没等他说话,两位封号斗罗就带着花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打开钱袋子露出一条缝。
里面赫然是一堆金灿灿的金魂币。
……
今年座谈会同往年并无二致,除却隐退的昊天宗,其他六大宗门未曾缺席。
教皇还是那副高贵典雅的模样,雍容美丽,位居高位,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武魂殿不缺封号斗罗,而此时侍立于王座左右寸步不离的是月关与鬼魅,明眼人都能看出如今教皇最为依仗的人是谁。
座谈会开始,和云倾月预想中一样,武魂殿与各大宗门的关系早已不如前些年融洽,不说各怀鬼胎,也断然不可能坦诚相待。周旋的活轮不到她干,云倾月乐得清闲,她出席不过象征性地昭示玉家又多了一个95级的封号斗罗罢了。
在座的最低也是魂斗罗级别,魂力或进或退,彼此心中都有数。
上半场谈完了公事,下半场便开始推杯换盏。教皇一声令下,身段窈窕的各色佳人端了山珍海味上来,低眉顺眼地为贵客们布置好佳肴,双重意味上的任君享用。
云倾月对这种场合丝毫无感,已经想回家了。
她视线无聊地游离,碰巧落到某个身影上,倏地顿住了。半晌,凤眸一挑,唇边流露些许戏谑的笑,朝着一名模样清秀的少年勾了勾手指。
他外表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见云倾月盯着他,微不可察地一僵,神情透出真实的紧张不安,踌躇地走到云倾月面前,轻声问大人有何吩咐。
身边玉元震面色不改淡淡道:“别玩过头了。”
“我又不是坏人。”
云倾月漫不经心地垂眼,提腕倒了一小杯清酒,指尖搭在杯壁一叩,凝出几颗小冰块,扑通一声落入酒液,而后推给少年。
“能喝酒吗?”
少年点点头。
“喝吧。”
云倾月捏了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中,眉眼愉悦地舒展,美得如同不染烟尘的仙子。
少年一口喝完这小杯清酒,面色“唰”地泛起一层酡红,目光也逐渐迷蒙茫然。云倾月没忍住笑了一声,轻轻吹出一口冰冰凉凉的寒气,拂到少年的脸上,登时令他打了个激灵。
眼前,白衣女子美艳绝伦的容貌也分外清晰起来。
“叫什么名字?”她懒散问道。
“白子厄。”少年呆呆地回答,仿佛被她魇住了心神。
云倾月顿了话语,似是压下笑意,片刻屈起指节敲敲鎏金座椅扶手。“过来吧。”
白子厄很听话,晕晕乎乎地走到她身旁,因此也错过了瞬息之间,云倾月缩成如针般尖细的,像是龙类一般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