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雷闪完全放射至每个角落,一时间溶洞竟然变得和地上一样明亮,四周景物纤毫毕现,以玉天心为中心的附近更是璀璨得不可直视
毒鳞巨蜥常年生活在地底,双目接近完全退化,突然近距离受到强光刺激,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恢复,喉咙里发出惊慌又愤怒的咆哮。
但它庞大的躯体由于惯性还是继续朝玉天心撞去,更别提还有萦绕的毒雾。玉天心和毒鳞巨蜥的间隔短到让他无法避开,只得强忍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脏,二阶龙化全开,用尽最后的魂力撑开光御。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应对办法了。
毒鳞巨蜥的森森利齿近在咫尺,只等或幸运或残忍的盖棺定论,玉天心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只毒鳞巨蜥年限在四千年左右,不知道能否挨住它的一击。要是让师尊看到我受伤又要心疼了。
可我不想让师尊因为我伤心,我只想让师尊因为有我在她身边而骄傲。
顺便……再多喜欢我一点。
……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玉天心,我何时教你舍弃自身安危的打法了?”
无比熟悉的清冷嗓音以寒风呼啸为背景,仿佛山间泠泠小溪,轻柔而不容抗拒地拉回玉天心的思绪。
这回轮到他始料未及了。
溶洞里倏然安静。
地下水汹涌的流动声消失了,毒鳞巨蜥粗重的喘息消失了,甚至方才凛冽尖锐的寒罡也归于平静,静得玉天心只听见胸腔强劲急促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还有,身旁另一个人,陪伴他无数日夜,在他生命中烧灼出最深刻情愫的声音。
他的师尊,他的酒与梦,他的不肖和谬误,他堕落歧途的证明,他妄想一辈子都不敢染指的人。
他珍藏在心脏最深处的星河万卷。
“阿心,你不听我的话。”
云倾月姣美凤眸低垂,睫毛蝶翅般轻盈盖下,话语缓慢而笃定,像在宣判玉天心的罪。
洁白冰雪萦绕她身侧,如同一尊至高无上的冰封王座,将她同凡尘世俗分隔而开。
“弟子知错。”
玉天心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哑了。
龙化如雷光碎裂消散。龙族对强者的歆慕和渴求流淌在血管里,云倾月身上浓重的皇血味道击碎了玉天心所有的矜持。
他倒进云倾月怀里,被更多“王”的气息包围,这种似压迫又似抚慰的感觉令他欲罢不能,眼眶周围泛红,控制不住地一遍一遍用侧脸拱师尊的衣襟。
与他平日沉稳可靠的模样判若两人,简直就是一条寻求主人安抚的幼犬。
云倾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轻轻揉捏着玉天心的后颈,默许了弟子大不敬的行为。
自家看着长大的孩子,谈不上什么避嫌。
徒留被晾在一边的玉天恒震撼得说不出话。
玉天心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很不自然地垂下头低声说请师尊责罚。但云倾月只是问他:“现在感觉好点了?”
玉天心诚实地点点头。
云倾月颔首,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把两兄弟都打量一遍,知道没有大问题,转而看向早在她来时就被寒气冻成冰雕的毒鳞巨蜥。
只一眼便蹙眉:“你们做了什么把它气成这样?”
毒鳞巨蜥性情懒散,只会狩猎一些行动缓慢便于捕捉的猎物,平常看到魂师就当做没看见路过。这只毒鳞巨蜥显然被气得不轻,连杀招毒鳞冲撞都用上了,一般毒鳞巨蜥只有在愤怒难忍的情况下才会使用它的毒雾。
玉天恒抢着回答道:“我们从地上入口下来就碰上它了,是它主动攻击我们的。”
云倾月把两人拉到自己身边,又扫视一圈四周,看到地下水岸边被踩踏得七零八落的花坪,心里有了思量。“这是你们弄的?”
玉天恒:“我们发现待在花丛里它就攻击不到我们。”
“怪不得。”
云倾月长长叹气,弄清楚事情原委,一个响指解除毒鳞巨蜥的冰封。
“这是它的花,你们全踩了,它能不生气吗?”
两人:“……?”
怪不得毒鳞巨蜥不敢接近花丛,原来是生怕自己直接把剩下的花也糟蹋了。
毒鳞巨蜥一收起狰狞的鳞片皮膜,顿时有种无精打采的肥宅既视感。它抖动身躯甩掉湿淋淋的水珠,吐着分叉的信子,无声地肯定云倾月的话。
“唉,这也怪我,你们都对眠龙之心不熟。玉元震也是,对继承人一点也不上心……”
宗主在教育方面的失职不是一天两天了。玉天心和玉天恒小时候乱跑进眠龙之心被吓得重病有一半都是玉元震的责任。
对于孩子而言,最痛苦最不能接受的事莫过于家人忽视他们的存在。而那时两个孩子一个父母杳无音信,一个父母都长期在外执行任务,剩下的血缘最近的爷爷却更对他们漠不关心。
二爷爷更是有跟没有一样。当时玉罗冕是从不肯参与蓝电霸王宗事务的,包括抚养小孩子。
云倾月还强一点,但她兼任刑堂长老每天都有审不完的人,过去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顶多能在小孩抽泣着要妈妈的时候笨拙地拍拍后背说等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
于是两个刚刚觉醒武魂的小家伙就这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地闯入了眠龙之心。
云倾月头疼地支起手指扶额,原本想训斥几句,话到嘴边又泄了气,最后只为他们解释了来龙去脉。
“这种花叫雷莹草,只在眠龙之心生长,汲取纯净的雷元素作为养分,对魂兽修炼很有好处。更别提这片区域的雷莹草都是这孩子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好几年种的。”
毒鳞巨蜥委屈地甩着尾巴,上下晃动硕大的头颅。
玉天恒不忍地看了眼一片狼藉、东倒西歪,大半都零落成泥的花丛,惭愧道:“对不起啊,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花……”
玉天心也向它表达了歉意。
但毒鳞巨蜥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就像如果云倾月精心伺候的玉簪白鹤仙叫人踩得只剩一地残躯,她多半要大发雷霆把整个蓝电霸王宗翻个底朝天找出胆大包天的犯人然后把他沉进九曲镇龙江的。
所以她格外能理解毒鳞巨蜥的心情。
说及花花草草,云倾月垂眸凝视微光摇曳的雷莹草,脸庞淹没在浮掠光影中,不知想了些什么,嘴角微微一翘。
她生得一双优美狭长的丹凤眼。不笑时固然冰冷幽凉不容冒犯,笑起来便如冰雪消融,眼尾上挑,像凤凰最绮丽美艳的那根尾羽,赤红烈火燎原。
看样子心情不错。
玉天恒好奇问道:“师尊是想起什么好事了?”
“阿恒很好奇?”
云倾月俯身轻轻捧起一株枯萎的雷莹草,指尖雷电涌动,开始缓缓修复它干瘪的花瓣。
还没等玉天心阻止他,玉天恒就遵从内心的八卦欲望连连点头。云倾月便笑得更温柔,那是孩子们从未在她脸上看过的,怀念而带着眷恋的神色。
“想起了两位……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