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帝国的宴厅内觥筹交错。
豪华的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灯光,像一层遮羞布包容了所有的不堪。贵族们握着酒杯谈笑风生,交换着各自封地内的逸闻趣事。大如某地多了个魂斗罗,小如谁家又爆出不齿之事,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桩,听得人耳朵生了茧子。
17岁的云倾月就站在二层的小露台,一手端着酒杯,透过单面玻璃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一层的景象,像看着一群被圈在围栏里供人观赏的动物。
良久,冷冷嗤笑,说了四个字:“一群蠢货。”
“这么说可不好。总归今天雪夜请的都是天斗有名有姓的人物,并非阿云想得那般一事无成。”
身后一道装模作样的温和嗓音传来。云倾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漠不关心地应了一句。“那我看雪夜也是个蠢货。”
想结交各大宗门,这本身并不是问题。
雪夜是天斗帝国的大皇子,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没人会阻止他为将来的统治铺路,甚至老国王还会乐见其成地亲自请宗主们赏脸。
但叫上和“光明正大”根本不搭边的天斗权贵们,把这次宴会打造成一场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这就有问题了。
贵族是什么身份?无非是王室成员、皇亲国戚,都各自把持着天斗帝国内部的一份权力。他们之间的腐败,不能,也不该在身为“外人”的宗门前堂而皇之地展露。
这下好了。虽然宴厅被划成了两层,但能参加这次宴会的权贵,又有谁不知道,二层上的是各大宗门的少爷小姐?
继承人最忌讳的就是暴露在外界的关注中。一旦被关注,就会被结交。一旦被结交,就会被牵扯进无数复杂的利益关系。
这是宗门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玉家族法森严,严格的家规确保了云倾月就算再不喜这种无意义的场合,也不会贸然离开,失了气度与礼数。
炽火宗那一大家子暴脾气就不是这样了。火家的大女儿烦得当场想走,被她弟弟劝了好久才勉强留下,不得已一杯接一杯灌闷酒。
云倾月不知道雪夜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如果自己是老国王,恐怕已经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了。
一手好牌被他打成这样,不仅没讨到好,还平白拉了一波各大宗门的仇恨,也是够可以的。
独孤博自然看出了她的讽意。他双眸一弯笑得愉悦,仍与她保持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目光却直直盯着她苍白到晃眼的雪腕,放轻了声音道:“你说要是你刚才的话被天斗的人听见,那会怎么样?”
云倾月权当一句废话,懒得答他。
似乎嫌无趣,她不再看一层推杯换盏的人们,偏过脸,总算舍得丢给他一个眼神,只不过是略微不耐的,“你不待在冰火两仪眼,跑来天斗凑什么热闹?”
独孤博便坦然自若地对上她的视线,歪了歪头,语气故作苦恼。
“或许是因为……雪夜邀请我当天斗皇室的客卿?”
云倾月顿了顿,这时才肯正眼瞧他。
碧发及腰的俊秀青年迎着她的注视,瘦削身形挺得笔直,不躲不闪地任她打量,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的自信与桀骜,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蛇,早已没有了幼时那份敏感自卑。
云倾月迟迟发觉,不知何时,独孤博已不是那个受什么欺负都忍着不还手的孤僻小孩了。
她很快移目,颇有些不自然道:“你答应了?”
独孤博非得逗她一下,也不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煞有介事道:“事关我和天斗的私事,就不方便告知云小姐了吧?”
云倾月抬脚欲走。“不说拉倒,我去找秋澄了。”
“诶,别走啊,这才哪到哪呢。”
独孤博连忙扯住她搭在外面的银裘披肩,“阿云求求我,说不定我就心软说了呢?”
这一扯可不得了。云倾月没想到独孤博会来拉自己的衣服,右手还拿着酒杯,另一手没来得及拽住,整件披肩顿时被抽走了。
独孤博用的力不小,披肩往外翻时不慎甩到了云倾月手里的酒杯,一大半红酒都跃出杯口,洒到了银裘和她的前襟上。
云倾月和独孤博都当场呆了。
她披肩里是一套月白色旗袍,红酒洒上去的痕迹很明显,身前一大片布料都染成了深色,显然是不能穿了。
重点还不是这个。
旗袍是定制的,用了些半透明的浅白鲛人纱做点缀,胸前更是特意营造出若隐若现的氛围,披肩就是玉元震为了挡一挡硬让她穿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