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着,一手扶墙慢腾腾挪动伤腿靠近。
燕逸岫看得心惊肉跳,虽然看不见但感觉自己脸上表情快裂开。
身中两弹,还被砍了几下,差点被杀了,大半夜做的手术,白天就下床走动。
大兄弟,你身上完全不痛的吗?
“你怎么没卧床好好养伤?出来也不用上轮椅。”
她假装没听见他的问话,不着痕迹揭了过去。
卫崧说走一走踏在地面才觉得真实,才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
“那你要去哪儿?”
“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晒太阳?”燕逸岫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瞥了眼门外的刺目白光,“这么热的天气,闷出汗对伤口愈合不利吧。”
“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卫崧蜷起冷得像冰的指头,冲她笑了笑。
每次一走神,就仿佛又回到了屠杀场,一遍遍目睹凶手的狠戾目光与电锯一同劈下。
太阳毒辣,却也令人安心,正好可以驱散不断从骨子里涌出的阴冷。
现在又碰巧遇到救自己的警员,更安心了。
凝视着她背光的笼罩在阴影里的面容,他隐约觉得耳朵覆上一层熟悉的温暖力道。
燕逸岫可不放心他独自瞎折腾,寻了轮椅来让他坐,弯腰启动扶手上的程序设置路线。
轮椅平稳带着卫崧来到住院部和综合楼中间的公园里,停在景观石边。
燕逸岫跟在他后面,一走出大楼就晒得慌,赶紧从挎包里掏出伞遮阳。
“怎么打的是营养液,不是药?”燕逸岫凑近辨认袋子上标注的成分。
“吃不下东西。”
无论什么菜,都让卫崧联想到昨夜场景的某一处。
米饭像砍掉四肢的躯体,像半截上臂和大腿,菜是生绿霉的人皮,肉就是肉,被破开被削掉的人肉。
就算克制念头,闭着眼将饭菜塞嘴里,没嚼两下就觉得咬的是活生生的人,血腥气充斥口腔和呼吸。
他恶心得受不了,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差点把空空的胃呕出来。
考虑到他情况特殊,医生便暂时让他输一两天营养液度过心理调整期。
强烈的太阳光让燕逸岫逐渐眯起眼,想到卫崧右肩有一大块被削砍的伤口,于是悄悄将伞偏过去几厘米。
阴影悄然落在卫崧一边肩头,阻挡住直直照射下来的炽热光线。
被热气包裹着,卫崧放松下来,显出几分困倦。
他闭上眼,很快又睁大,身子歪靠向她所站一侧,胳膊扶在把手上。
“你昨天好像还有些问题没问,是什么?”
见他情绪还算稳定,燕逸岫也就放心开口问。
“晕倒之前你有闻到什么气味吗?”
“山上都是土和花草树木的气味,人身上的洗发露沐浴露洗衣液的香气。”
“还有露营时大家带的食物,面包蛋糕味、糖果甜味、烤肉香味、胡椒粉等等等等。”
“除了凶手的长相,你还能想起什么吗?他的行为习惯之类的。”
卫崧黯然叹气:“发生得太快了,我当时刚醒来,睁眼就是那一恐怖场景,大脑宕机,只盯住了她的脸,没注意其它。”
“被妈妈推开后我就开始逃跑,一心往前跑,没有回头,树林里太黑,离得远些就很难看清楚。”
失眠的一整晚里,他与恐惧产生的身体反应对抗,硬是将这段画面翻来覆去放大缩小回忆了无数遍,企图找到任何能辨认凶手特征的细节。
可他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有满头满手的汗一点点蒸发,悲凉渗骨。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受刺激而暂时失去一部分记忆。
只要自己每天回想,很快就会在记忆中找到线索,协助警方抓到残忍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
燕逸岫点着头,在脑海中归类卫崧的证词。
等等……
燕逸岫突然愣了片刻,旋即低头看向对方:“你刚才说,有糖果甜味?”
“对,其实应该说是麦芽糖和蜂蜜的甜味。”
“能确定吗?”
“能,我前几天正好在研究装饰糖果,所以对这类气味比较熟悉。”
“持续了多久?大概是什么时候闻到的?”
她问得细,卫崧大概也意识到这是线索,于是回忆得更认真,眉头紧皱。
“我没注意时间,大概是晕倒前两三分钟吧,气味挺淡的,没持续多久就被比较重的烤肉味压下去了,至少我所在的位置是闻不着了。”
说完后卫崧朝她斜过身,眼中多了几分期盼:“是很重要的证据吗?我说的能帮上忙吗?”
“还不确定。”
“那……”
“卫崧。”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