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崧有点激动,咬重音重复,悲愤得快控诉起来:“两天!我从来没体会过时间这么不够用,我恨不得一直睁着眼不睡觉跟在你身边。”
说到这儿,他忽然倾身靠近,小心地将肩膀依过来抵着,怯怯说着一点都不怯怯的话:“说到这个,我可以看着你睡觉吗?
“晚上可以开着通话不挂吗?不可以开视频的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可以吗?”
燕逸岫手一哆嗦,干笑着婉拒:“有点可怕了哈。”
卫崧委屈撇嘴:“那就算了,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在屋子里待一会,好不好?”
“……你是不是在玩什么破窗效应?”
“什么意思?算了,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们都要分开了,就不能满足我的请求吗?”
“你之前还说逛学校是最后的请求呢。”燕逸岫直白提醒他。
“怎么了,我就是不知足、不要脸、得寸进尺、死缠烂打、顺杆子往上爬……”
燕逸岫推开卫崧的脸打断他的话:“行了别念叨了。”
卫崧明白这是答应了的意思,眉开眼笑,厚着脸皮又凑近:“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都不问我?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也让我在分别前来得及做完啊。”
“我没什么愿望。”
卫崧眯了眯眼冷哼:“是没有,还是不想说?”
“……”
“是觉得反正都要分开了,说了也没意义,还是觉得反正以后都会忘记,没必要费劲?”
燕逸岫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想不明白自己内心。
正纠结着,卫崧已经放下了这事,没给她机会耗神苦思。
他收拾好东西率先起身,依然扬着轻松笑意:“学校后面有处荒废小花园,是很早以前建起的,最里面有座小雕像,大家都说很灵,所以每次考试前都会有人拜拜,放点零食之类的,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会灵吗?难道说想考满分就能考满分?”
“那倒没这么绝对,求神拜佛似乎都差不多,只会给个笼统感觉,具体能完成什么程度大概还是要靠自己的信念吧。”
“那你许过吗?”燕逸岫歪头问。
“还没,我之前没什么特别的愿望,至于成绩,我自己就能考好,不需要祈求庇佑。”
两人聊着神神鬼鬼的东西来到没人影的荒凉目的地。
卫崧先上前,踏上似乎摇摇欲坠的破碎石阶登上高处,按照之前学长们所说的方法摸了摸小石像手里捧着的一株绿叶。
“左边这块石头松了,你别踩到。”
燕逸岫按卫崧提醒避开危险位置,轻巧跃上高处,依葫芦画瓢抚摸那凿刻得流畅漂亮的叶片线条,在心里默默许愿。
之后她折返走下石阶,忽然停在第一块不动,没有跳回地面。
燕逸岫想了想笑问道:“可我是异世界的人,这里的神明就算真能保佑也没办法管到别处的我吧?”
卫崧高高抬头:“没关系,一样的,因为我许的愿是希望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你离开了,还有我在这里,我也会为你的心愿而努力做出改变的。
“你和樊隽远的对话我记在心里,我也觉得有道理,你们遭受太多不公平了。
“樊隽远的偏激手段虽然有一定效果,但人们并不能真正理解问题所在,还是看不到你们,只会畏惧以及带有更多偏见。”
卫崧说完一部分先暂停深呼吸,胸口一起伏,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将近撕裂,绷出细细闷疼。
“真的很难,我作为性格不同的人都体会到困难重重,更何况身处其中煎熬的你们。
“我所以我想用更温和、合法合规的有效方法来影响大家改变观念。
“仔细想想,其实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在做事之前多花点时间思考,在指挥团体时考虑不同性格人的做事风格,给内向的人多一种选择,多简单的事。
“只是换种符合不同人习惯喜好的做事方式而已,并不会影响整体结果,最后可以皆大欢喜,可是现在太多事情都只认一刀切。”
燕逸岫就地在石阶蹲下,低头与卫崧对视,稍稍扬眉认真听他继续说。
卫崧随之垂低视线,仍然抬着头仰望,神情转凝重为笑意,眸光熠熠闪耀:“其实每个专业、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办法去做一点点改变,只是很少人去考虑。
“如今樊隽远这事一闹,内向人的处境也算进入了大众视野,我相信肯定有人能感同身受,会试着去做出一点改变。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我提前确定好了职业规划。”
“是什么?”燕逸岫顿时好奇。
卫崧笑容一收,置气撇嘴:“你都要走了,以后也看不到,我才不告诉你。”
“小气鬼。”燕逸岫似笑非笑回一句。
风从她身后吹来,卫崧目睹燕逸岫的头发往前飘,发尾扫过他的鼻尖和脸颊。
细细密密的触感拂过皮肤,分明是一触即离,但他却觉得那细微触感始终停留在脸上,伸展蔓延,像一条条细细的蛇爬满全身钻进毛孔,缠住他的五脏六腑。
他多希望这些头发真的会突然疯长蔓延,将他层层缠绕包裹,永远困锁在燕逸岫身边。
或者直接让这些头发吸食它的血肉化为营养,永远留在燕逸岫体内,成为她的一部分,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卫崧稍稍恍惚,发现从这个角度往上看时燕逸岫背后正是石像,她垂着眼帘满怀悲悯望着他。
神仙听到他的心声了吗?她感受到他强烈的渴望了吗?那可以让他如愿以偿吗?
能不能把他变成水里翻沸的一粒米、蛋糕上的一团奶油、变成一颗她最喜欢的蓝莓?
不管变成什么,能被燕逸岫吃掉就好了,他的一点灵魂就会永远留在燕逸岫身体中,打破不同世界无法在一起的诅咒,陪她去任何地方。
卫崧思绪懵懵飘着,仿佛看到神像嘴角翘起了微毫笑意,余光又瞥见她手中枝条绿叶在随风飘动。
魏总顿时惊怔,再一定神,发现石像仍是石像,岿然不动。
卫崧这才彻底回神,接上燕逸岫的话:“我就小气,你更小气,连句准话都不肯说给我听。”
燕逸岫很没良心地笑弯眼,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脑袋,揉揉他长长而变柔软的头发。
卫崧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专注感受她掌心和指腹的温度。
燕逸岫手指滑落,捻住发尾随意揉搓几下,将它理顺摆好垂在卫崧眉尾处。
顺着最长的一根发尖,她的目光也探进卫崧尖尖的眼尾,再游到黑白分明的眼中。
手指也缓慢游走连绵过去,抚过眉骨和眉心,感受起伏变化。
就此来来回回描摹了十几遍,燕逸岫才停住手,指尖如生根般按在卫崧的眼尾,拔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