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山里比城市里更冷,而那具尸体因为巨人观和鱼类的啃食,脸已经剥落了一层,凌霄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陆薇薇,震惊地说:“这都能认出来?”
“他那天逃走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么一身,这是他们龙成洗浴中心的工作服,正常来说其实他衣服上应该还有一个带名字的工牌,可能是凶手拿走的。”陆薇薇蹲在铁笼边上,指了指尸体头顶,“你看这,是不是有伤口?”
凌霄点头:“确实是有,但不是致命伤。而且尸体都烂成这样了,没有详细尸检不好分辨是生前伤还是死后被鱼啃的。”
“生前伤,我认得。”陆薇薇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十分肯定,“我砸的。”
谢霖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狼狈,骇然瞪大了眼:“你再说一遍,你干了什么?”
她脸色一转,尴尬地挠了挠鬓角:“……行动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啤酒瓶,砸完我就冲出去帮治安办那边抓人,结果再回来他就已经跑了。也真是奇怪,就我下的黑手,他那会早晕死过去了才对。”
应呈倒是没对她动手打人这件事有过多意外,反而挑眉:“被人带走的?”
她摇了摇头:“后面我就归队了,没再关注这件案子,但是卷宗应该有写,白副局长不也给我们了吗,回去我研究研究。”
但谢霖不放心,又问凌霄:“这伤真不是致命伤?”
“放心吧,啤酒瓶那个硬度就算砸脑袋也死不了人,而且就算砸晕了最多也就晕一会,不一定是真有人协助,说不定是他醒了自己跑的。”
他总算点了点头,勉强松了口气:“那这人什么情况?”
陆薇薇便说:“于平伟,男,四十五岁上下,表面上是龙成洗浴中心的大堂经理,私下里就是一个皮条客。手底下有十几个卖.淫.女,当时我们行动的时候全部都抓回来了,就只跑了他,少了他就没办法指认龙成洗浴中心的老板崔友成,因为这些失足妇女,包括我这个卧底,都没有跟崔友成直接接触过。”
“怪不得当时小小的一个扫黄案,要借调你过去卧底,原来是为了抓背后的大老板崔友成?”
她点头:“对。”
只不过最后还是没帮上忙。
谢霖见那边刘郁白摆了摆手凑过来,顾宇哲撞见他目光,脸色为难地朝他摇了摇头,悄悄把那张小卡塞到了他手里,看起来这位也是失败而归,他顺手把那张塔雅的小隐藏塞进兜里,便问:“大白,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刘郁白摇了摇头:“除了这个铁笼子以外基本找不出来什么东西。这条山道车上不来,只能步行,但是就算凶手是步行上山,路上留下的脚印什么的,也早就消失了。”
说的也是。应呈踢了踢脚下的地,虽然车上不来,但这路也是多少年来村民们一脚一脚踩实的,就算带着一个大铁笼估计也很难留下脚印。
“那这个笼子呢?”
“得等尸体弄出来我才能检查,但是泡得太久,对DNA和指纹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破坏,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刘郁白说着,掂了掂自己担着的百宝箱,一身赘肉在这山上爬上爬下,他也累得够呛,喘了口气才接着说,“笼子是自己焊的,这种钢筋是常用的建筑钢筋,好买,焊接也简单,只要有工具的话,就这种程度初学者也能焊。”
谢霖问:“这个铁笼实在是太小了,是不是因为焊接能力,只能做这么大?”
“那倒不影响。这个笼子的尺寸应该是凶手特意测量过的,你看,四四方方,每一根钢筋长度都一样。”
“锁呢?”
刘郁白蹲了下来,戴上手套用力把铁笼抬起来一侧,示意尸体底部:“这就有意思了,你来看,除了外面这一圈铁链以外,这个笼子本身还有一把锁。”
笼子拖上来以后就没有人翻动过,尸体一直是面部朝上,腐烂膨胀太大,完全压住了笼子上的另一把锁,刘郁白一指,几个人才发现上面是一把小的金属锁。
顾宇哲拨弄了一下,发现外面的铁链已经锁得很紧了,一丝空隙都没有,问:“怎么会有两把锁呢?”
刘郁白满脸皱成一团,咬牙切齿地把铁笼又放下了,喘了口气:“……不知道,反正笼子上的小一点,铁链上的大一点,而且两把锁就有两把钥匙,我回去会把两把锁都检查一下的。”
应呈注意到刘郁白这样的体型,别说把整个笼子抬起来了,就是想要抬起一个角也并不容易,扭头问陆薇薇:“这个于平伟体重大概多少?”
她指了指刘郁白:“跟大白差不多,比他稍微瘦一点吧。”
“那说明……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抛尸的,这里毕竟车上不来,有很长一段距离只能步行,而且还是上坡路,别说控制住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了,单说这个笼子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就能拖得上来的吧?”
谢霖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有两把锁也说得通了,是至少有两个凶手?”
应呈说着招招手,两个人试着抬了一下,要完全把铁笼以及铁笼里的人抬起来,他们两个大男人也有点够呛。
老赵见状连忙赶了过来:“这怎么劳烦你们亲自动手,我已经叫人过来的路上了,放下吧放下吧,一会我找人帮忙抬走。”
“没事没事。”应呈放下笼子,甩了甩手,“看来假如受害人从一开始就是被塞在铁笼里抬上来的话,两个人都不一定抬得动。”
凌霄却摆了摆手:“那可不一定。巨人观的尸体最重可以达到活人的三倍以上,假如是活人塞在里面的话,别说两个人了,一个人应该也能拖动。”
“可是抬就算了,如果是从山脚下一路拖拽上来的话,多少也是会有痕迹的吧?”
刘郁白连忙说:“这可是建筑用钢筋,从山下到水库顶了天也就半个小时,要是这就能给钢筋磨出痕迹来,人中铁局的都甭干了。”
“我是说地面,这笼子四四方方的全是尖角,难道一点痕迹都不会有?”
宋芸闻言摇了摇头:“毕竟是山林野地,时间又久,别说刮风下雨的,这么长时间连杂草野花都长出来了,早就覆盖了原来的痕迹,就算当时有留下什么,现在也看不到了。”
应呈只好站起身:“那就先把尸体抬走吧。”
正好老赵的人也到了,看了眼现场各个脸上都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老赵也搭了把手:“你们看是分开运,还是直接一起抬走?”
刘郁白叹了口气,给几个人分手套:“算了,一起抬走吧。这锁得拿工具才能打开,而且这铁笼子太大了,分开弄我搬回市局也不好放,先借殡仪馆的场地用用吧。”
“好,那现场要是没什么疑问的话,要不我们一起下山吧,正好把尸体抬下去以后我们也要到村里走访。”
应呈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吧,走访交给谢霖和顾崽。我联系一下蛙人那边,借两个人过来捞捞看,陆薇薇说的那个工牌说不定还在水里,赵叔你留个人帮我给蛙人兄弟指指路。陆薇薇,你搭大白他们的车先回市局那边,找治安办了解一下于平伟的情况……”
谢霖却突然打断:“治安办那边还是我去吧。”
“她负责过于平伟这个案子,治安办那边也呆了小半个月呢,刘纪同她熟。”
陆薇薇爽快地应了下来,顺手戴上手套要一起帮忙抬尸体,忙活间抽空应付了谢霖一下:“放心吧,老刘那边我去找他。”
谢霖无话可说,抹了抹头发,又闻了闻,确认身上没气味了,这才叫上顾宇哲一块跟上。应呈见状对着几个人下山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大白!回去先把DNA做了,于平伟好几进宫,信息我们库里都有,这个加急,尽快给我出!”
刘郁白懒得回头,招了招手表示他知道了。应呈这才扭头一点秦一乐:“至于你,走,跟我一块上山转转。”
宋芸跟老赵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他们俩又上了坡,白云坞村的两座小山连成一片,高一点的略小,矮一点的面积倒是大一点,她指了指:“水库这边高一点,除了山脚有几亩地是村民的以外,绝大部分都是政府用地,远一点的那边稍微矮一点,但是都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不是种点蔬菜就是种点竹子,几乎全部都是村民用地。应队主要是想看什么?”
“倒不是想看什么东西,主要是选这个地方抛尸肯定有原因,所以想看看。”再说了,秦一乐这小子方向感极强,说不定能摸出什么门道来。
她闻言却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想把整个山都翻一遍吧?”
“……就我们三个人哪够啊。放心,就随便逛逛。”
她“哦”了一声,说:“那我就随便带你们爬一爬了,往这走吧。”
秦一乐四体不勤,刚一到顶就喘气,人家宋芸作为基层干警倒是如履平地,应呈忍不住笑了他几句,他却突然指了指山脚方向:“应队,这四通八达的,你看,从那边上来的话就可以穿过水库直接往里走了。”
宋芸眺望一眼,道:“那边就是我家的方向了,我是隔壁村的,叫宋桥村。”
“你家?”应呈一手叉腰把脚一踏,“有点奇怪啊。”
“什么?”
她没懂,但秦一乐懂了,说:“这个水库虽然属于白云坞村,但平时并不会有人来,而从这个水库一直往山里走,另一头就是你们宋桥村了,对吧?那说明凶手,或者说是这个抛尸的人很熟悉这里,但问题是,如果死者真的是于平伟,那他最后失踪的地方是在城西的龙成洗浴中心,过来起码得两个小时呢。”
“那保不齐是村里的人干的呢?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基本都去城市里务工了,打工的时候就在城西认识了死者也是有可能的吧。”
秦一乐摇了摇头:“如果你是凶手,你离开这个村子去市区工作,认识了死者,出于某种原因你把死者杀了,那你会因为地势的熟悉就专门拉两个小时的尸体回老家抛尸吗?”
“你们刚刚不是说,这个死者应该是治安办扫黄的时候跑了的皮条客吗?那有没有可能,他之前就跟村里的人认识,所以躲到了这里,结果被藏匿他的人杀害后就近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