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愕然,婢女在一旁欢天喜地道,是越国公一大早就派人送来的,连同首饰一道,特意提前请小姐试试尺寸,力求成婚那日风风光光。
又高兴道:“是越国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呢!排场气派极了,这下让全帝都都知道,凌氏极为看重小姐!”
喜服平铺在床上,裙摆像花一样绽开,用金线、珍珠、碧玺绣满了凤凰和百花的纹样。
景云歌几乎被这红色灼痛了双眼,她沉默片刻,冲上前将喜服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
方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婢女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一旁,身子颤抖着不敢出声。
胸口剧烈起伏着,景云歌犹不解恨,干脆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红木妆匣,将里面的赤金凤凰点翠头面重重摔在地上。
稀里哗啦的动静惊到了外头值守的婢女们。推门而入,看到满地狼藉,她们俱是一惊:“小姐!”
为首的掌事丫鬟秋实连忙俯下身,将碎金一片片收起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这可是您和凌少爷成婚要戴的头面啊!”
景云歌回过身。
“还要成婚吗?”
她说着,眼泪就落下来,“我不想成婚了。”
……
扔到地上的婚服被拾起来,又改瘦了腰身;摔坏的凤冠被妥善收好,请宫里的匠人重新打制。
景云歌越来越长久地坐在窗边。
战报不断从前线传回来,多数都是坏的。
犹豫再三,景云歌到底是拿起笔,写下了给苍定野的第一封信。
信很短,一张纸都没有写满。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苍定野,每每提笔,总是恍惚看到苍氏怨恨的眼神。
于是她只能道歉。
他们认识这些年,这大约是她第一次向他道歉。她说对不起,那天夜里你来找我,我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过分的话;其实之前的糕点并不是特意给凌沧时准备的,我只是气你不由分说,抢走了我的食盒,才情急之下说了重话;还有与沧时哥的婚事,日子一天天近了,可是我好想逃走,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家……
最后的最后,她问他,你还好吗?
景云歌把这封信送了出去。
她开始不再关注日渐临近的婚期,转而专注地等待着苍定野的回信。
既怕他回,又怕他不回。
七日、十日、十五日……一个月过去了,苍定野都没有消息。
景云歌有些无措。
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苍定野追在她身后哄她,他从未如此冷落过她。可是她又想,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生她的气也是应该的,她总要求得他的原谅才能心安。
于是她写了一封又一封信,从夏末等到初秋,与前线有关的消息不断传来,可苍定野却从未回过她的信件。
九月初六,婚期将近。
凌家长辈登门拜访,敲定最后的细节。景云歌躲在正厅的帷幕后面,听到他们的商议。
“婚期已定,恐怕无法修改,定哥儿临行前,最挂心的就是与二小姐的婚事。寄来家书,也千叮万嘱,惦记着二小姐。”凌家长老也叹了口气,“如今曳城被围,时哥儿生死未卜,不如遵循前制,由大夫人抱一只雄鸡,代替定哥儿与二小姐完婚。”
景之行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应允。
婚事安排谈妥,自然而然就聊到眼下的战事。
如今凌沧时与苍定野联兵驻扎在曳城拒敌,但敌方早有准备,眼见粮草日渐消减,形势日一比一日危急。
坐在父亲身旁的景云烈道:“听说是打算派出一支骑兵,绕到敌人背后,声东击西,以解围城之困?”
“不错。”凌沧时的二叔点头,“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景云烈沉吟片刻,“此番行动九死一生,听说小庆国公苍定野主动请缨出战?”
“是。”另外一位凌家的长辈开口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九死一生,还是十死无生,就看造化了。”
也许是这句话的杀意太重,景云烈闻言一怔,下意识望向景云歌躲藏的那处屏风。
……
送走凌家的长辈,景云烈匆匆往后院跑去,果不其然迎上了正要出来找他的妹妹。
开门见山第一句话,景云歌说的是:“我要退婚。”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平静,衣袖下的手却攥得很紧,几乎要滴出血来。
景云烈没有立刻否定,而是反问道:“退婚之后如何呢?”
他看着妹妹,“凌氏知道这次自己已经把苍氏得罪了彻底,况且苍家手握重兵,如今老国公方死,正是动荡不安之时,你猜凌氏会不会趁机将苍定野杀掉以绝后患?”
景云歌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些她都想到了,可是景云歌打心底不愿相信,凌沧时会如此狠绝,不顾多年情分。
“不能这样。”她抬起眼,望着哥哥,“苍家倒了,景家唇亡齿寒,要么称为下一个目标,要么逐步沦为凌氏的附庸——绝对不能这样。”
凌沧时叹了口气。“请求北援的奏折,约莫这几日就要批复了,待兵力拨下来,我立刻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