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岚一睁眼,便觉得周遭的冷风不由分说的席卷而来,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将他灌的七荤八素。
“轰——!”
一道惊雷闪现,直愣愣的将面前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全然照亮了出来。
乖乖!
面前这位,七窍血痕犹在,白衣污渍斑驳,腰间一块花瓣形的赤色宝玉生生被拦腰斩断,这哪里是人?分明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修罗。
不是吧?
这大哥又来?
萧子岚一巴掌拍在脸上,一点都不疼,果然又是梦。
他无奈的长叹一息,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向后挪,“这位大哥,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就是索命也不该……”
话还没说完,脚下一个踏空,萧子岚便觉得重心一飘整个人险些倒栽而下,却见面前这人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胸前的衣领。
四目相对,萧子岚第一次看清了这人的眉眼,虽说面容被血污遮掩了大半,但从骨相上看应当算得上一等一的英俊神武,特别是那双盯着他的眸子,瞳色深邃,目光坚定。
萧子岚惊魂未定,余光一扫,这才注意到他二人所立之处仍是那方绝壁,陡峭的悬崖如同削尖的冰棱一般,孤零零的延伸至漆黑如墨的虚空,这不足五尺长的崖巅在狂风暴雨中显的分外摇摇欲坠。
那人稳稳的将萧子岚放好,望着崖壁下的黢黑之处神情略微缓和,徐徐开口道:“终于到了……”
又是这话。
身后劲风咆哮,萧子岚一向惜命,小碎步的往里面挪了挪,“话你别总说一半啊,咱们这是到哪了?”
照例,那人不答。
萧子岚虽不曾看清绝壁下的面貌,不过那呼啸的海浪声,即便远在百丈之下也能通过崖壁清晰的传导而来,发出震彻心弦的翁鸣。
“轰——!”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
“在那里!”
“杀了他!这次不能再让他逃了!”
远处一阵阵破风声急速的向这边聚拢而来,一道道冷剑在暗夜中折射出冰凉的寒光。
萧子岚遥望那些声音的来处,“这些人是来杀你的?”
那人不答,只是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萧子岚一顿,用食指点了点自己,“难道是来杀我的?”
那人依旧不答。
萧子岚回头望着身后的一片漆黑之处,“你不会又想推我下去吧?”
凭声音判断,这绝壁下应当是一片汪洋,可是这样强劲的浪涛,这样猛烈的风势,肉体凡胎从这里掉下去当真能活?
谈话间,远处的破风声愈发清晰可闻。
“来不及了。”那人似是早已知晓身后逼近的凶险,丝毫没有回头查看的意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子岚,眸光由迟疑迅速的变换为绝然,旋即他抬起右手,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萧子岚猛然推下了悬崖!
“喂!你——”
又推?
失重的空虚和未知的恐惧,不由分说的将萧子岚的意识吞并而去,在彻底昏迷之前,他只听到那人一句歇斯底里的呼喊:
“活下去,不遗余力的活下去!”
——————————————————
“别……别推我!”
一个蹬空,萧子岚挣扎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簌簌的流淌下来。
萧子岚低头瞧瞧坐下的大黄牛,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不知不觉的趴在大黄的脊背上睡着了。
目之所及,还是那条平日里去往巡视衙的路,身侧穿梭着运输货品的车队,街边叫卖的还是那些熟悉的商贩,从头顶洒下的阳光更是一如既往的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活下去。
不遗余力的活下去。
萧子岚抚了抚脸蛋上竖起来的汗毛,自言自语道:“呵,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鬼才能活下去。”
“阿岚,你又做噩梦了?”
元辰曜赶着另一辆拉满桃花酒的牛车追了上来,与萧子岚并驾而行,细心的递上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布巾,“这次是……?”
萧子岚接过布巾,将额头的余汗抹去,“还是坠崖。”
元辰曜蹙眉:“已经是第十三次了。”